方清远的军靴踩进松针覆盖的雪层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他背着的小翠体温在往下坠,像块逐渐冷却的火炭贴在背上。
林慧真走在左侧三步远,玄色道袍被风卷起一角,露出腰间悬挂的青铜铃——那是青城山一脉感应地脉波动的法器,此刻正微微震颤,发出只有修者能听见的嗡鸣。
“地脉在抽气。”林慧真突然开口,灵眼泛起的青雾在睫毛下流转,“像有人攥着地底的气脉,一下一下往外拽。”
方清远嗯了声,掌心隔着粗布摸了摸臂上缠着的铁链。
刚才从野猪身上扯下的龙纹残链还带着腥气,贴肤的位置被冻得发疼,却让他莫名安心——这是他在玄真观时,观主用雷击枣木刻进他骨血里的“破邪”直觉:凡沾着怨气的东西,越灼人,越说明离根源近。
松林的死寂比风雪更渗人。
没有鸟雀扑棱,没有积雪坠枝的轻响,连风穿过松针的哨音都被某种力量吞了去。
方清远数着步数,每走十步就会低头看一眼怀中的小翠——她眉心的符印淡得快要看不清了,刚才用军刺划破掌心滴的血,此刻正顺着下巴往他领口淌,冰得他脊梁骨发颤。
“到了。”林慧真突然停住。
方清远抬头,残阳在云缝里漏出一线光,照在前方半人高的断墙上。
墙根堆着半人高的积雪,却露出半截刻着镇墓兽纹的石碑;再往深处,三尊缺了头的石佛在雪地里跪成半圆,背后是坍塌的殿顶,椽子上还挂着半块褪色的“慈云寺”牌匾。
林慧真从怀里取出《幽冥录》残卷。
羊皮纸展开时,青光照亮了她泛白的指尖——这卷书每次动用术法都会抽她的生气,方清远知道,可她从来不说疼。
“封灵咒缠在地脉上,像条吞自己尾巴的蛇。”她的指甲掐进书页边缘,“血魂引在祭坛底下,用活人的命当引信……”话音未落,残卷突然剧烈震颤,几行朱笔批注的文字开始渗血,“主阵眼在这里!”
方清远把小翠轻轻放在雪地上,军刺在掌心转了个花。
他的视线扫过断墙下的碎石堆,突然顿住——那堆石头摆得太规整了,七块,正好对应北斗七星位,石缝里还凝着暗红的冰碴。
“布阵的人等我们很久了。”他蹲下身,指尖划过石缝里的冰,“血没全冻透,最多半个时辰。”
林慧真的青铜铃突然炸响。
蓝幽幽的光从四面八方窜起来。
松树上、断墙后、石佛背后,一盏盏人皮灯笼被风掀开罩子,映出二十来个穿黑长袍的身影。
他们腰间系着褪色的太阳旗穗子,面无表情地围过来,脚下踩着奇怪的步伐——方清远在剿匪时见过,那是伪满时期“天照会”的邪术步,专用来锁活人的生气。
为首的男人从石佛背后走出来。
他左眼蒙着皮制眼罩,右眼里跳动着两簇幽火,手里的金刚杵缠着人发,杵尖还滴着血:“秘字一号小组?比我想象中好骗。”他歪头看向林慧真怀里的残卷,“带着《幽冥录》来送,倒省得我去挖你们的坟了。”
“乌承泽。”方清远咬出这个名字。
上级给的情报里,这个伪满遗毒的头目精通萨满血祭和东密咒术,双手沾着三十七条解放军战士的血。
他的军刺在掌心压出红印,“正好,我替老周来收账。”
乌承泽的笑声像锈了的风箱:“收账?等会你们的血,够给‘龙’当醒酒汤。”他抬手一挥,黑长袍们同时举起短刀——刀身刻满咒文,刀尖泛着青黑。
方清远的军刺迎上第一个冲过来的邪修。
刀锋入肉的瞬间,他皱了皱眉——这邪修的脖子硬得像块冻透的牛皮,军刺割进去半寸就被卡住了。
他旋身侧踢,借势抽出刀,却见那邪修的伤口里渗出的不是血,是黑糊糊的黏液。
“是尸油养的活尸。”林慧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指尖掐着诀,《幽冥录》在头顶旋转,“封灵咒困着他们的魂,血魂引抽着他们的气!清远,找祭坛!”
方清远反手刺倒第二个活尸,余光瞥见石佛背后的空地——那里有块磨得发亮的青石板,石板中央刻着扭曲的龙形,龙嘴正对着被钉在祭坛上的小翠!
“操!”他低骂一声,军刺在活尸群里划出半圆,逼退围上来的人。
小翠的手脚被青铜钉钉进石板,胸口插着根三寸长的铜针,鲜血顺着龙形纹路往地下淌,每滴都像烧红的铁珠,在雪地里嗞啦作响。
“她是引信!”方清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老金头说弟弟失踪那晚身上的味道,想起野猪后颈的龙纹铁链——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是要把小翠养到今天,养到血最纯、怨最浓的时候。
“清灵咒!”林慧真的喝声穿透混战。
她咬破指尖,在虚空中画出金色符纹,原本缠着活尸的黑气突然像被刀割了似的断开。
几个活尸踉跄着栽倒,露出背后缩成一团的邪灵——那东西长着人的轮廓,却没有脸,脖子上缠着和方清远臂上一样的龙纹铁链。
“封灵咒的本体!”林慧真的灵眼几乎要烧起来。
她把《幽冥录》往空中一抛,残卷“唰”地展开,“拘魂!”
邪灵发出刺耳的尖啸,被青光拽着往残卷里钻。
方清远趁机冲向祭坛,军刺在掌心转了个圈——他得先拔了那根铜针,否则小翠的血会把地脉里的东西彻底喂醒。
“想救人?”乌承泽的金刚杵突然砸在他脚边。
方清远旋身避开,却见那邪灵不知何时挣脱了《幽冥录》的束缚,张牙舞爪地扑向林慧真。
“慧真!”方清远吼了一声,军刺脱手而出——他算准了角度,刀锋擦着林慧真的耳尖扎进邪灵胸口。
邪灵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黑气“嗤”地冒出来,烧得军刺滋滋响。
林慧真趁机咬破舌尖,血雾喷在《幽冥录》上。
残卷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邪灵被吸了进去,再也没挣扎。
方清远冲到祭坛前,抓住铜针的手却顿住了——针尾刻着“龙醒”两个小字,还沾着新鲜的血。
他闭了闭眼,咬着牙一拔——铜针带出一串血珠,小翠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晕了过去。
“三清锁魂阵!”林慧真的声音带着喘息。
她从怀里掏出三张黄符,分别拍在方清远脚边、祭坛四角和断墙缺口处。
符纸遇雪即燃,腾起的金光像道墙,把乌承泽和活尸们挡在外面。
乌承泽的眼罩被金光灼得冒烟。
他扯下眼罩,露出眼眶里蠕动的虫豸:“你们以为破了阵眼?”他的笑声里带着癫狂,“真正的‘龙’在地下锁了三百年,就等今天——等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守护者’,亲手拔了最后一道锁!”
乌承泽转身冲进松林,活尸们像被抽了线的木偶,一个接一个倒在雪地里。
方清远想追,却被林慧真拽住胳膊——她的脸色白得像雪,手指按在地上,“别追。地脉在震,下面有东西要醒了。”
方清远蹲下身,把小翠重新背在背上。
他摸了摸臂上的铁链,这次铁链不再灼人,反而透出一丝暖意——像某种回应。
“慧真,”他声音低了些,“老金头说的‘龙’,到底是什么?”
林慧真盯着地下翻涌的黑气,《幽冥录》在她怀里发烫:“不是龙。是被日本阴阳师用缚龙链锁了三百年的……”她顿了顿,“是守阴脉的守门人。”
风突然大了。
松涛声里,传来远处墓园方向的狼嚎。
方清远抬头,看见阴云里漏下的月光,正照在山坳里那片灰白色的建筑上——那里竖着块锈迹斑斑的牌子,模糊能认出“伪满忠灵塔”几个字。
“该走了。”林慧真裹紧道袍,“上级说那片墓园底下有密道……”
方清远嗯了声,把小翠往背上拢了拢。
他望着阴云翻滚的天空,突然想起乌承泽临走前的冷笑。
那笑声像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忍不住摸了摸腰间的军刺——他知道,真正的硬仗,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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