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奶奶的魂魄化作流光消散时，最后一缕缠绕石像的黑线也被玉佩的绿光灼成飞灰。阿秀望着空荡荡的石台，掌心还残留着石像崩解时的温热——那是肉身被煞气冻结百年后，终于重获自由的温度。
“快来看这个！”小海的喊声从左侧的密林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惊惶。
三人循声赶去，只见小海正举着劈鱼刀，对着一尊半崩解的石像发抖。那石像的胸腔裂开个大洞，里面没有魂魄的红光，只有团蠕动的黑雾，雾里嵌着无数细小的镜片，每个镜片都映着不同的人脸，正是之前万镜图里的“藏品”。
“是镜魇的‘魂核’！”毛小方的桃木剑瞬间出鞘，红光逼得黑雾连连后退，“他把最核心的煞气藏在石像里，难怪刚才宫殿的身影会模糊——那根本是魂核投射的幻影！”
黑雾突然炸开，无数镜片射向四人，阿秀的火焰剑及时劈出金红弧光，将镜片纷纷挡开，碎片落地的瞬间，竟“咔哒”拼合成一张完整的人脸——正是镜魇那没有五官的诡异面容。
“你们以为解了石像就能赢？”镜魇的声音从碎片中传出，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这些魂魄早被我炼化成‘镜奴’，只要魂核还在，它们永远都是我的傀儡！”
碎片拼合的人脸突然张开“嘴”，喷出股浓稠的黑煞，直扑最近的达初。达初的狐火化作盾牌，却被黑煞腐蚀出个缺口，手臂瞬间缠上无数黑线，像被铁钳勒住般疼痛。
“达初！”阿秀的玉佩绿光暴涨，贴向达初的伤口，黑线碰到绿光就像冰雪遇火，“滋滋”消融，露出底下渗血的皮肉。
“谢了。”达初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狐火顺着两人相握的地方蔓延，在周身燃成道蓝红交织的火环，“看来得让他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
火环突然炸开，将周围的黑雾逼得退无可退。毛小方趁机将三张黄符贴在石像残骸上，符纸红光闪烁，竟在石台上画出个“锁煞阵”：“阿秀，用你的血焰融了魂核！这阵能暂时锁住煞气，别给它逃进地脉的机会！”
阿秀点头，火焰剑在掌心转了个圈，金红火焰突然染上血色。她想起母亲玉佩传来的暖意，想起达初护在身前的背影，想起毛小方和小海从未动摇的信任——这些不是镜魇口中的“执念”，是能劈开一切邪祟的光。
“给我破！”
血焰剑狠狠刺向黑雾核心，镜魇的惨叫刺破密林，碎片拼合的人脸瞬间扭曲，镜片里的“藏品”魂魄纷纷露出痛苦的表情。阿秀突然收剑后退，玉佩绿光化作无数细线，缠向那些镜片：“你们还在等什么？他困得住你们的魂，困不住你们的念！”
镜片里的魂魄剧烈晃动，有个穿嫁衣的女子突然撞碎镜片，化作道红光冲向黑雾——正是之前万镜图里的绣娘。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魂魄冲破束缚，跟着绣娘的红光，像无数颗流星撞向魂核。
“不！我的镜奴！”镜魇的声音彻底失控，黑雾疯狂收缩，却挡不住成百上千道魂魄的冲击。
达初的狐火与阿秀的血焰同时引爆，蓝红火焰裹着魂魄的红光，将整个魂核吞没。石像残骸在烈火中崩解，锁煞阵的红光突然暴涨，将所有黑煞死死钉在原地，直到最后一丝雾气被烧成飞灰。
密林里终于安静下来，只有透明鱼在低空盘旋，翅膀扇出的光点落在四人身上，带着安抚的暖意。小海踢了踢地上的石像碎块，啐了一口：“这下总该死透了吧？”
毛小方蹲下身，用桃木剑挑起块还在发烫的碎片，上面的镜纹已经彻底黯淡：“魂核已碎，煞气断了根，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阿秀望着魂魄消散的方向，突然发现远处的迷雾正在退去，露出宫殿全貌——那根本不是宫殿，是座巨大的青铜镜台，镜面布满裂痕，裂痕里渗出的紫光正是归墟之境的地脉灵气。
“原来归墟的‘门’，就是这面镜子。”达初走到镜台前，指尖轻轻触碰镜面，裂痕里的紫光突然亮起，映出四人的倒影，“镜魇只是借了地脉的灵气养煞，这镜子本身……好像在守护什么。”
镜面的裂痕突然扩大，露出后面的景象——不是实心的石台，是条往下延伸的阶梯，阶梯两侧的石壁上刻满了壁画，画的是无数人举着镜子，将阳光引向地心，地心处有颗发光的晶石，晶石周围环绕着飞虫、游鱼、草木，正是归墟之境的万物生灵。
“是‘守镜人’。”阿秀抚摸着壁画上的人影，突然认出他们腰间的玉佩，和母亲留下的那枚一模一样，“传说中守护归墟灵脉的族群，他们用镜子聚集天光，滋养地心的‘生魂晶’，难怪这里的生灵都带着灵气——都是靠生魂晶活着。”
阶梯尽头传来微弱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透明鱼突然变得焦躁，用翅膀拍打着阿秀的手背，示意她往下走。
“下去看看？”小海的劈鱼刀在手心转了个圈，眼里的惧意变成了好奇，“说不定有比桂花糕还好吃的宝贝。”
毛小方捋着胡须，桃木剑的红光与镜面的紫光交相辉映：“生魂晶关系着归墟万物的生死，若真是它在震动，恐怕有大事要发生。”
达初握住阿秀的手，狐火在阶梯上投下暖光：“不管是什么，总得去看看。”
四人顺着阶梯往下走，石壁上的壁画渐渐清晰：守镜人举着镜子对抗黑雾；生魂晶的光芒越来越暗；最后一幅画是个穿红衣的女子，将自己的血滴在生魂晶上，晶石瞬间爆发出足以驱散黑雾的光芒，而女子的身影则渐渐透明。
“是你娘。”达初停下脚步，指着壁画上的红衣女子，她腰间的玉佩正发出与阿秀手中一模一样的绿光，“她来过这里，用煞母血脉滋养了生魂晶。”
阿秀的指尖抚过女子透明的身影，突然明白母亲临终前的眼神——那不是不舍，是释然。她转身继续往下走，步伐比之前更坚定：“她没做完的事，该我来做了。”
阶梯尽头是座圆形的石室，石室中央悬浮着颗人头大小的晶石，正是壁画中的生魂晶。此刻晶石的光芒忽明忽暗，表面布满了黑色的裂纹，裂纹里渗出的煞气，竟和骨师、海煞母、镜魇的气息一模一样。
“是‘灭世煞’！”毛小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传说中能吞噬万物生魂的邪煞，原来被封印在生魂晶里！镜魇养煞，根本是为了冲破封印！”
生魂晶突然剧烈震动，黑色裂纹中伸出无数只骨爪，抓向最近的小海。小海挥刀砍断骨爪，却见断口处立刻冒出更多的骨爪，像永远砍不尽的藤蔓。
“它在借生魂晶的灵气破封！”阿秀的火焰剑与玉佩同时亮起，金红火焰裹着绿光，贴向生魂晶的裂纹，“必须用煞母血脉堵住煞气！”
“我帮你！”达初的狐火化作锁链，缠住那些骨爪，为她争取时间，“别像你娘一样傻，留着命跟我回家。”
阿秀笑了笑，指尖的血滴落在生魂晶上，煞气接触到她的血，发出凄厉的惨叫，黑色裂纹竟开始缓慢愈合。生魂晶的光芒越来越亮，将四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像极了壁画中举着镜子的守镜人。
“快看！”小海指着石壁，只见他们的影子正在融入壁画，与守镜人的身影重合，“我们……我们也成了守镜人？”
毛小方的桃木剑突然悬浮在空中，与无数面虚影镜子一起，将天光引向生魂晶：“不是成了守镜人，是每个愿意守护生灵的人，都是守镜人。”
生魂晶的光芒彻底爆发，将整个石室照得如同白昼。阿秀感觉体内的煞力正顺着血液流向晶石，却没有虚弱，反而有种与万物共鸣的温暖——那是母亲的力量，是守镜人的力量，是所有为守护而战的人的力量。
当最后一道黑色裂纹愈合时，阿秀的玉佩突然飞出生魂晶，悬在石室中央，绿光与晶石的光芒交织成一道光柱，穿透归墟之境的迷雾，直抵天际。
透明鱼欢快地鸣叫着，在光柱中盘旋，石壁上的壁画开始流动，守镜人的身影里，多了四个熟悉的面孔。
“结束了？”小海揉了揉眼睛，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
达初将阿秀揽入怀中，她的脸色虽然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嗯，结束了。”
阿秀望着光柱尽头的天空，仿佛能看到望海镇的灯火，看到古溪镇的炊烟，看到所有他们守护过的地方。她知道，只要生魂晶还在，只要还有人愿意成为守镜人，归墟之境的光，就永远不会熄灭。
生魂晶的光芒稳定下来，柔和地洒满石室，那些黑色裂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流转的莹白光晕，像把整个星空都揉碎在了晶石里。阿秀指尖的血迹在晶石表面晕开，又慢慢融入光芒中，她感觉体内的力量不再是冰冷的煞气，反而多了种温暖的韧性，像母亲的手轻轻托着她的后背。
“原来煞母血脉不只是能压制煞气，还能滋养生魂晶。”达初扶着有些脱力的阿秀，狐火在指尖化作暖光，悄悄渡给她一丝力量，“你娘当年，也是这样做的吧。”
阿秀点头，望着晶石里映出的自己——红衣上的血迹渐渐淡去，玉佩悬在半空，正与晶石的光芒共鸣，发出清脆的嗡鸣。“她没说过这些，只留了句‘守好光’，现在才懂是什么意思。”
毛小方绕着生魂晶转了一圈，桃木剑轻轻敲了敲石壁：“这石室的壁画还在变呢。”众人凑近一看，果然见刚才空白的地方正慢慢浮现新的画面——他们四人在密林里对抗镜魇的场景，小海挥刀砍断骨爪，毛小方画符锁煞，达初的狐火缠住黑雾，阿秀的血焰刺穿魂核，每一笔都带着光。
“这是在记功呢？”小海摸着后脑勺笑，“画得还挺像，就是把我画得比实际帅了点。”
“是在记录‘守镜人’的传承。”阿秀指尖抚过自己的身影，“以前以为守镜人是固定的族群，现在才明白，只要愿意站出来守护生魂晶，谁都能成为守镜人。”
话音刚落，生魂晶突然射出四道光束，分别落在四人眉心。阿秀感觉脑海里多了些零碎的画面——无数守镜人举着镜子奔跑在荒原上，将阳光引入地脉；生魂晶黯淡时，有人割开手腕，用鲜血续接光芒；还有人抱着晶石沉入深海，用最后的气息滋养裂痕……
“这是守镜人的记忆。”达初闭着眼消化完画面，睁开时眼底多了层莹光，“原来生魂晶不只是滋养归墟生灵，还连着外面的世界——望海镇的鱼群、古溪镇的麦田，都靠它的灵气活着。”
小海突然指着石室角落：“那是什么？”只见光芒照不到的阴影里，竟放着个陈旧的木盒，盒子上刻着“镜魇”二字。打开一看，里面没有邪物，只有叠得整齐的信纸，还有半块断裂的铜镜。
信纸是镜魇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疯狂：“他们说我天生异瞳，是不祥之人，只有镜子不排斥我……我把嘲笑我的人都画进镜里，他们就再也不敢对我凶了……后来发现，镜子能装下所有‘多余’的人，生魂晶的煞气能让镜子更听话，我只是想有个地方装下自己……”
最后一页的字迹被泪水晕开：“看到那个红衣姑娘了吗？她的血能救晶石，也能救我吗？可我已经把镜子染黑了……”
半块铜镜的背面，刻着个小小的“怜”字，边缘还留着孩童时磕出的缺口。
毛小方叹了口气，将信纸放回盒中：“他也是被煞气困住的可怜人。”
“可怜归可怜，做错事总得认。”小海撇撇嘴，却还是找了块布把木盒包好，“埋了吧，别让煞气再沾上这地方。”
石室突然轻微震动，生魂晶的光芒顺着光柱冲上地面，归墟之境的迷雾像被阳光驱散般退去，露出连绵的青山、澄澈的湖泊，还有漫山遍野带着微光的花草——那些都是靠生魂晶灵气滋养的生灵，此刻正朝着石室的方向轻轻摇曳，像在行礼。
“该出去了。”阿秀握住达初的手，又拽上小海和毛小方，“望海镇的渔船该归港了，古溪镇的麦子该收割了，外面的世界还等着咱们呢。”
四人顺着阶梯往上走，石壁上的新壁画还在延伸：他们走出石室，生魂晶的光芒化作彩虹，连接着归墟与外界；望海镇的渔民笑着拉起满网的鱼，古溪镇的农夫捧着饱满的麦穗，孩子们追着透明鱼跑过青石板路……
走到青铜镜台时，阿秀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镜面的裂痕已经愈合，映出归墟生灵的笑脸，也映出他们四个并肩的背影。玉佩从空中落下，稳稳回到她掌心，上面多了道莹白的纹路，像生魂晶的光芒。
“以后常来看看？”达初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红衣。
“当然。”阿秀晃了晃玉佩，光芒在掌心流转，“毕竟，我们现在也是守镜人了。”
小海已经跑出去老远，对着广阔的天地大喊：“我回来啦——！”声音撞在山壁上，引来一群透明鱼，绕着他的头顶飞成圈。
毛小方慢悠悠跟在后面，哼起了古溪镇的民谣，桃木剑的红光与远处的霞光融在一起，温暖得像场不会醒的梦。
而青铜镜台的深处，生魂晶轻轻跳动，仿佛在说：别急，故事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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