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书房内侧临窗的软榻上,熟悉的身影正蜷缩着安睡,身上搭着他昨日随手放置的披风。
如瀑的青丝铺在软枕上,金辉透过窗棂,恰好笼罩在她身上。
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绵长。
谢衡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正好撞上身后的青从。青从险些惊呼出声,还没开口询问,便被人遣了下去。
青从不明所以站在院子里,依旧能迎上主子驱赶的视线,转身出了院子。
主子书房里,还有他不能见的东西?
谢衡见人离开,才抬步入了书房,反手将门合拢,放轻脚步走到软榻边。
高大的身影挡住部分光线,毫无防备的睡颜闯入他眼底。盯着被枕头挤得微微嘟起的脸颊,显得有几分稚气。
他抬手将滑落的披风重新拉起,仔细盖在她身上,连肩头都细致掖好。
眼前光影变化间,程央宁迷迷糊糊睁开眼,初醒的眸子有些呆滞。
她半撑着身子坐起,带着未彻底清醒的慵懒和依赖,朝着谢衡张开双臂,无意识地索求。
谢衡将人横抱起来,转身坐在软榻上,调整了个让她舒适的姿势揽进怀里,大手抵着她脑袋按在胸膛。
程央宁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些泪花。
谢衡又将人往怀里拢了拢,下巴抵着她软发,低声道:“睡吧。”
程央宁声音里带着迷蒙:“为了等表兄回来,我都在这里睡一下午了。”
谢衡没有立刻接话,只是收紧了手臂。
他心中了然,她待在这睡一下午有可能,但绝不会无缘无故跑来等他。
他低低“嗯”了一声。
语气平静,听不出波澜。
心底掠过复杂情绪,既贪恋难得的亲近,又清醒地知道背后可能隐藏的其他深意。
程央宁勾着一缕青丝把玩,轻声问道:“今日宴会上,有人不经意提起了昭懿皇后,我心中有些好奇,皇后是个怎样的人?”
她只知道世人皆称赞皇后英勇大义,并不清楚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除了皇帝和太子殿下,也只有谢衡最清楚其中的事情。
谢衡沉默了片刻,关于昭懿皇后,是当今陛下和太子心中禁忌。
他垂眸迎上怀里人看似天真好奇的眼眸,心知她问起此事,多半是为了寻找接近裴晏之的契机。
他当初来伯府时,已年满十三,谨言慎行,掩去锋芒,一住便是五年,日日在院子里习武,从未忘记过血海深仇。
十八岁那年,偶然间听闻被贬去永州的永王素有贤名。他毅然辞别姑母,带着一身武艺和满腹韬略,只身前往永州,利用裴晏之投入永王府门下。
后来,他借着过人的胆识和才能在几次剿匪中脱颖而出,利用计谋一步步走到永王身边,得以受用。
一年前,永王决意清君侧,他作为先锋将领,凭借对京畿布防的熟悉,攻破皇宫大门。新帝登基后,才得以恢复本名,受封将军。
谢衡收回思绪,声音平稳:“昭懿皇后原是陇西李氏嫡女,端庄贤淑。一年前,有奸佞向先皇进谗言,污蔑永王有逆心,先皇下旨命还是裴世子的太子殿下入宫为质。”
“陛下在永州五年,深知百姓疾苦。先皇受宦官蛊惑,朝政腐败,民不聊生。陛下不忍江山倾颓,百姓受苦,亦察觉先皇的长剑快要横在脖子上,不得以起兵清君侧。”
他声音更沉了些:“起兵前,陛下已将家眷妥善安置,以备万一失败,便带着家眷远走北境。”
“当陛下率军秘密抵达上京时,深受先皇重用的叛将赵莽却突然带兵出现在了永州。”
“昭懿皇后为了保护府中其他女眷撤离,不幸被赵莽擒获。元祯公主当时本被送走,却半路折返,一同落入敌手。”
“攻入皇宫后,我与太子殿下带人四处搜寻赵莽行踪,当找到皇后和公主时,皇后早已玉殒,元祯公主因此大病一场,成了如今模样。”
“叛贼赵莽早已经弃兵潜逃,不知所踪。”
昭懿皇后是位极好的人。
当初先皇步步紧逼,裴世子被迫要入宫为质,永王才逼不得已决定清君侧。
也有他在中间推波助澜。
谢衡收了音,大手抚了抚她长发,语气带着告诫。
“你若想接近太子,可以用其他方式。昭懿皇后是陛下和太子心中最深的伤痛,切勿试图利用此事,以免招惹麻烦。”
程央宁放下手中青丝,反驳道:“我只是好奇而已。”
谢衡无奈低叹,指尖掠过她耳垂:“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多少还是能猜到几分。”
起初,他以为自己是洞悉一切的旁观者。
程央宁回府后的种种举动,各种小心思、小算计,在他眼中清晰得如同掌中纹路。
她与嫡母姐妹间的周旋,那些故作乖巧或偶尔露出的锋芒,他都冷眼观看,觉得不过是内宅女子惯常用的手段罢了。
只要不触及他与姑母,根本不屑于插手那些事情。
他甚至觉得,自己能轻易判断她的意图,拿捏她的分寸。
可渐渐的,他品出些不对来。
那些他所认为的“破绽”,出现得太过恰好,几乎像是故意摆在他眼前。
她是故意让他觉得,他能看懂她,能拿捏她。
便拿回府后匕首一事讲,她若当真需要一把匕首,回府之前大可随便在外面买一把,能省去后面一堆事情,何必冒险来偷他的贴身之物,平白惹他注意?
如今想来,那般大胆的行径,分明是算准了他会察觉。一是借他的势来压程正弘闭嘴;二是吸引他的注意。
初回府,她便在算计他。
用一种近乎阳谋的方式,将他一步步拉入她的棋局里。
而他,自诩冷静自持的局外人,竟在她编织的网中失了控。
程央宁闻言,忽然抬起头,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直直撞进深邃眼底。
伸手轻轻点在鼻梁上的小痣。
那颗痣生得巧妙,恰好在他冷峻的容颜上平添几分禁欲之感,引人想去触碰。
“我虽然谎话成篇,总爱骗别人,但表兄在我心底与他们都不一样。”
她身子微微前倾,气息拂过他下颌,眼神清澈见底:“我与表兄之间没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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