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谁?
为何要选?
程央宁依旧坐在他怀里,手臂环紧了他腰身。
声音细弱无力:“殿下,臣女方才跌了一跤,衣裙污秽不堪,实在不便与殿下相见。”
谢衡低下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廓,声音压得极低:“一戳即破的谎言,表妹以为他会信?”
程央宁稳稳坐在他怀里,连眼睫都未曾颤动,声音平静无波:“话不在于真不真,而在于够不够用。”
聪明的人会给自己找借口,而不是戳破她的谎言。
果然,外面传来无奈又带着妥协的声音:“先好生歇着,孤晚些再来看你好不好?”
央宁受了惊吓,肯定不愿让他见到狼狈的一面。
可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但总要顾及她的感受。
程央宁悄悄看了眼谢衡,回应着:“多谢殿下。”
外面脚步声渐渐远去。
谢衡没有松开她,反而收紧了手臂,静静盯着那双水润润的眸子,仿佛要层层抛开她的伪装。
声音低沉,带着难以辨别的情绪:“……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又有几分真切?”
程央宁将脸重新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记不清了。”
谢衡并不打算放过她,继续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很活泼,总爱跑来姑母院子里,变着法子讨要东西。”
程央宁沉默片刻,轻声反问:“表兄还记得头一回见我,是什么场景吗?”
谢衡回应的很快:“是在姑母院子里的海棠树下,你摔了一跤,哭得很大声。”
他默默站在旁边看。
程央宁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头顶蹭过他下颌:“不是的,是在后院侧门的屋子门缝里。”
她声音低了下来:“三姐姐向来不喜欢我,觉得我和姨娘抢走了父亲,连带着阿兄和二姐姐也不喜欢我。”
“那日三姐姐骗我,说要带我去放纸鸢,却把我关进黑屋子里,我若是敢喊人,三姐姐便告诉父亲,说我欺负她。”
“那时候姨娘有了身孕,听说会给我添个弟弟,那样我便不会被人欺负了。”
“我不想给姨娘添麻烦,静静扒着门缝张望,盼着有人能发现我。”
“透过门缝,我瞧见二叔母院子里的嬷嬷领了个比阿兄还高的兄长回来,身上穿着不合身的衣裳……”
“表兄扫过一眼黑屋子,只是没看到我而已。”
谢衡身子一颤。
程央宁继续道,声音轻柔,没什么起伏。
“我以为我也要有兄长了,可以偷偷给我买糖人,带我放纸鸢,父亲生气时,还可以把我护在身后。”
“我摘了一把最漂亮的花,放在二叔母院子门口,却瞧见表兄把花扔进了泥水里。”
“我以为表兄和他们一样讨厌我,从没和表兄说过一句话。”
谢衡的记忆被拉远。
心脏阵阵发紧。
那是他永世不能摆脱的梦魇。
祖父官居太傅,门生故史遍布天下,一生清正。
父亲在翰林院任职,官至侍讲学士,主持修撰国史。
大兄刚中武进士,任御林军骁骑营校尉。同年,长嫂有了身孕。
二兄最像祖父,文采冠绝天下,十五岁一篇《治国策》名动士林。
祖母与母亲皆出身侯门,待人温和;三姐姐性情最为温婉,善丹青,京中少有的才女,已议好亲事,闺中待嫁。
却因祖父劝谏先皇彻查宦官贪墨一案,无数“谋逆”罪证席卷而来。
那日黄昏,官兵如虎狼般冲入府中,祖父与父亲被按跪在庭院,尚未开口辩解,便被人一刀削首,热血溅了满地。
大兄徒手拔刀,身中数箭,刚为他做好的木剑染满了鲜血;二兄护着女眷逃离,被乱刀砍死;长嫂被人狠狠一脚踹中腹部,一尸两命。
最温婉的三姐姐,被迫捡起刀护着年迈的祖母。
危急关头,祖母将他拖入祠堂,划伤书童的脸,并互换了衣裳,亲手将他推入密道。
昔日钟鸣鼎食之家,顷刻间化为尸山血海,无一人生还。
而他,侥幸捡回一命,隐姓埋名藏匿在伯府数年。后来机缘巧合入了永王麾下,才得以报仇。
那时他刚被抄家,却在院子门口收到了鲜花,以为是伯府的人在嘲讽他,便给扔了。
谢衡喉咙发紧,胸腔里满是滞涩,沉默了许久。
忽然察觉手被人拉住,指尖下意识颤了下,思绪很快回归。
程央宁的指腹轻轻拂过他掌心里的茧子,声音很轻:“表兄的手很漂亮,本应该提笔杆子的……”
谢衡下颌绷紧了一瞬,眸色低沉。
程央宁平静道:“经历的多了,人都会变的。”
轻飘飘的声音萦绕在寂静的车厢里,意有所指。
忽然,程央宁在他怀里瑟缩了下,声音里带了些娇气的鼻音:“……冷。”
谢衡垂眸看了她一眼。
见她脸上毫无难过之色,安安静静地倚在他怀里。
他取来一旁叠放的披风,仔细帮她遮盖,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
程央宁不满地哼唧两声,放在外面的手戳了下他腰腹。
声音更软了些,带着明目张胆的撒娇:“手也冷。”
谢衡的目光落在披风外的漂亮柔荑上,眉头蹙了下,薄唇微动。
“……娇气。”
语气冷硬,带着几分无奈。
没有将她的手直接塞回披风里,微微收拢手指,将她冰凉的手牢牢握在掌心,动作有些生硬。
程央宁似乎满意了,在他怀里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泪水,声音染了浓浓的倦意。
“早上为了祈福,起得太早,我先睡一会……”
谢衡低头,看着她毫无防备地缩在自己怀里,乌泱泱的长睫垂下,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轻浅。
被握着的手彻底放松下来,软软地躺在他手心。
他极低地应了声。
*
天机阁。
密室里,烛光摇曳。
阁主墨尘一袭墨色深衣,面色沉如水。
“任务失败,惊动东宫那位,你还有脸回来?”
刺客声音发颤,语速极快:“阁主息怒,属下罪该万死,但事出有因。”
墨尘默默转身:“说。”
刺客急声道:“属下发现了贵妃娘娘的人。”
墨尘身形一滞,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锐光:“什么?”
刺客道:“是监正大人当年亲自为贵妃娘娘雕刻的那枚顽石,挂在一个少女脖子上,那纹路与阁中密档记载的一致,属下绝不敢看错。”
墨尘惊讶:“是何人佩戴?”
刺客道:“属下已查清,是永安伯府四小姐,也是此次祈福的贵女之一。”
“属下正是凭借那信物,唯恐伤及自己人,才临时停手。”
他虽然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他也惜命。
墨尘怔在原地:“罢了,此事到此为止,太子遇刺之事必须有个了结,把尾巴处理干净!”
刺客小心翼翼抬头:“程四小姐还查不查?”
墨尘没好气瞪他一眼:“让你插嘴了吗?”
正打断他思路。
刺客缩了缩脖子:“属下不敢。”
墨尘揉了揉眉心,忘了方才说到哪了。
烦躁踱步,最终摆摆手:“去查,把她祖宗八代都给我翻出来。”
他父亲真是好样的,贵妃娘娘不过为父亲说了几句好话,父亲便跟狗皮膏药一样粘上去。
粘就粘呗,还把他拉过来,安插在什么天机阁!
安就安呗,连偷偷送给贵妃娘娘的顽石都要记录在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私情。
不对,也不能说是私情,是他父亲一厢情愿,贵妃娘娘可没给他好脸色。
还有,还有什么?
又忘了,真烦人!
哦对了,贵妃娘娘死在宫中,父亲还偏偏要殉情!
殉情就算了,还告诉他要复国。是不是看他不顺眼,怕他活得太长了?
就算复了国,这皇帝谁当?
他真是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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