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师妹。”
“师姐!师姐!你没事吧?我们进来啦?”
凌霜寒冷澈平稳的嗓音与林晚活泼又带着急切的声音几乎同时从门外传来,如同两盆冰水与温水先后浇下,瞬间将房内那暧昧升温的气氛冲得七零八落。
沈嫣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其实并不凌乱的衣襟,脸颊上的红晕尚未褪去,反而因为突如其来的紧张更添了几分血色,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她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又飞快地瞟了一眼身旁好整以暇、仿佛无事发生的沐瑶光,只觉得头皮发麻,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沐瑶光对于这不合时宜的打扰,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不悦与扫兴,但那张艳绝的脸庞上却瞬间重新挂起了无懈可击的慵懒笑容。
她慢悠悠地直起身,甚至还伸出纤指,姿态优雅地轻轻拂了拂自己光滑的袖口,仿佛刚才那个主动俯身、落下轻吻的人不是她一般。
“请、请进!”沈嫣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但微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的紧张。
房门被推开。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凌霜寒那清冷如雪的身影,她冰蓝色的眸子在房内迅速扫过,精准地捕捉到沈嫣泛红的脸颊、略显慌乱的眼神以及站在床边、笑吟吟的沐瑶光。
凌霜寒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周围的空气似乎莫名又降低了几度。
林晚的小脑袋紧接着从凌霜寒身后探了出来,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写满了“好奇”与“求知欲”,飞快地在沈嫣和沐瑶光之间来回打量,似乎在寻找什么“罪证”。
“沈师妹,可需丹药?”凌霜寒的目光最终落在沈嫣身上,语气平淡无波,仿佛真的只是来例行询问。
“啊?哦!不用不用!”沈嫣连忙摆手,“我刚服下清心丹,感觉好多了,就是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她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两尊大佛(或许还得加上一个小八卦精)请出去。
“既是如此,便应静卧休养,不宜多有叨扰,以免耗费心神。”
凌霜寒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转向一旁的沐瑶光,话语里的送客意味简直不能更明显。
沐瑶光红唇微勾,岂会听不出这话外之音?她轻笑一声,非但没走,反而又向前半步,几乎与凌霜寒并肩而立,看向沈嫣的眼神柔得能滴出水来:
“凌师姐说得是呢~小嫣儿确实该好好休息。都怪我,刚才只顾着担心你,忍不住多问了几句,是不是吵到你了?”
她这话说得,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倒显得她才是那个最体贴的人。
沈嫣:“……”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凌霜寒闻言,冰蓝色的眸子终于转向沐瑶光,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
“沐道友既知不宜打扰,此刻便当离去。沈师妹需要的是安静,而非无谓的关切。”
“无谓的关切?”沐瑶光眉梢挑得更高了,笑容越发妩媚,却也带上了一丝针锋相对的锐利,
“凌师姐这话可就伤人心了。我与小嫣儿同为女子,又是过命的交情,说些体己话,怎么就成了无谓的打扰?
倒是凌师姐,如此急切地要赶我走,莫非是……”
她拖长了语调,眼波流转,在凌霜寒和沈嫣之间打了个转,“……有什么不方便我在场的话,要单独对小嫣儿说?”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极浓,连林晚都听得瞪大了眼睛,兴奋地捂住了嘴。
凌霜寒的表情没有丝毫松动,只是定定地看着沐瑶光,非常实事求是地回答:
“并无单独话语。只是沈师妹需要休息,任何人都不应在此刻打扰。此为常理。”
她的思维模式依旧是那条直线,完全没听懂或者说根本不在意沐瑶光话里的机锋。
沐瑶光被这“人机”式的回答噎了一下,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换种方式,笑容重新变得无赖又亲昵:
“原来如此。那正好,我也累了,不如我也在此处休息片刻?小嫣儿的床榻看起来颇为舒适,我们挤一挤便是……”说着,竟真的作势要往床边坐去。
“沐道友!”凌霜寒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丝,虽然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但那股不容置疑的意味骤然加重,“请自重。云松别院有客院厢房。”
沈嫣眼看战火又要升级,脑袋嗡嗡作响,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从床上站起来,声音都带上了几分虚脱的哀求:“停!停一下!两位姐姐!我求求你们了!”
她成功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沈嫣扶着额头,一副虚弱至极、摇摇欲坠的模样(这次倒不全是装的):
“我真的……头好晕,好累,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睡一会儿……求你们了,让我休息一下吧,好不好?”
她几乎是用上了这辈子最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看沐瑶光,又看看凌霜寒。
看到沈嫣这副确实疲惫不堪、快要撑不住的样子,沐瑶光眼底闪过一丝心疼,终于收起了那副嬉笑逗弄的姿态。
她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想拍拍沈嫣的脸颊,却被沈嫣下意识地微微躲开。她的手顿在半空,随即自然地收回,笑了笑:
“好吧好吧,不闹你了。小嫣儿你好好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
她又瞥了一眼旁边如同冰山守护神般的凌霜寒,唇角弯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这才转身,袅袅婷婷地向外走去。
凌霜寒见沐瑶光离开,又看向沈嫣,确认道:“你可还需何物?”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凌师姐,我真的只需要睡觉!”沈嫣赶紧保证。
凌霜寒这才点了点头:“嗯。有事可唤我。”说完,也转身离开了房间,并细心地将房门轻轻带拢。
林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对沈嫣投去一个“师姐你保重”的同情眼神,也赶紧溜了出去,还贴心地从外面把门关严实了。
房间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沈嫣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如同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硬仗,浑身脱力地重新倒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只想立刻昏死过去。
而另一边,沐瑶光依言来到了林晚房间旁边那处空着的客院厢房。房间陈设简洁雅致,带着蜀山特有的清冷气息。
她反手关上房门,脸上那慵懒曼妙、时而戏谑时而楚楚可怜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
她走到床边,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静静站立了片刻,窗外透入的天光勾勒出她略显单薄却又异常挺拔的身影。
良久,她缓缓从怀中贴身处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玉佩。
玉佩质地温润,色泽深邃,呈罕见的暗紫色,上面雕刻着繁复古老的星纹,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
内里仿佛有细微的银色流光缓缓转动,神秘而美丽——赫然与当初她强行送给沈嫣的那块“星纹玉佩”一模一样,仿佛是一对。
沐瑶光指尖轻轻摩挲着玉佩光滑微凉的表面,眼神逐渐变得飘忽而深邃,仿佛透过这枚玉佩,看到了极其遥远的过去,那些被她深埋在心底、从不与人言说的岁月。
记忆如同挣脱闸门的洪水,汹涌而至。
仇人远去后,那片燃烧的废墟成了她永久的梦魇。
她拖着伤痕累累的幼小身躯和破碎的灵魂,凭借着记忆中父母偶尔提及的零星信息,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道一圣地。
她展示了自己 还算不错的天赋,被收入门下。
可“还算不错”远远不够!她要的是更快!更强!她要复仇!
从此,她的人生只剩下两个字:修炼。她几乎是拼了命地汲取一切资源,疯狂地压榨自己的潜能,像一株挣扎在悬崖峭壁上的野草,贪婪地抢夺着每一缕阳光、每一滴雨露。
她参与最危险的任务,争夺最激烈的秘境名额,与人斗,与天争,身上添了无数伤疤,几次濒临死亡。
她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在一处遗迹中身受重伤,灵力枯竭。
一个平日里对她颇有好感、甚至多次示好的同宗师兄找到了她。
她本以为得救了,却没想到对方趁她虚弱,竟露出狰狞面目,以救命之恩相胁,逼她成为他的道侣,言词污秽。
甚至扬言若她不从,便在此地将她杀了,还要在她魂魄上下恶毒咒术,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那一刻的绝望与冰冷,几乎不亚于童年那个夜晚。
但她没有哭,也没有求饶,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引爆了父母留给她的唯一一件护身秘宝,与那人拼了个两败俱伤。
最后凭着惊人的意志,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用一柄残破的匕首,一点点割开了他的喉咙。
温热的鲜血溅了她满脸,她却没有丝毫感觉,只是麻木地看着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死,我还没报仇。
直到后来,她突破元婴,在宗内地位提升,才终于动用圣地的力量,查到了当年那个凶徒的踪迹。
她亲自前往,一场恶战,终于将那人斩于剑下。
大仇得报的那一刻,她站在仇人的尸身旁,看着漫天的星斗,心中却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空虚和茫然。支撑她活下来的执念消失了,剩下的路,该怎么走?
她依旧美丽,强大,甚至因为那份历经磨难后沉淀下的慵懒与神秘,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
可她的心却像一口枯井,再也泛不起丝毫波澜。她游戏人间,看众生百态,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直到……遇见了沈嫣。
最初,真的只是觉得有趣。一个明明灵魂本质奇特、炼丹天赋惊世,却总是一副直男做派、动不动就炸毛害羞的小家伙。
逗弄她,看她窘迫慌乱的样子,成了她灰暗生活中一点鲜活的乐趣。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有趣”慢慢变了味。她会下意识地关注她,回护她,看到她与别人亲近(比如那个凌霜寒)时会莫名的不爽。
剑冢之内,当她被最深沉的噩梦吞噬,即将彻底沉沦时,是那个声音,那双温暖的手,将她从无边地狱拉了回来。
那种被人在绝境中牢牢抓住、不肯放弃的感觉……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思绪回笼。
沐瑶光微微收紧手指,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贴近心口,仿佛从中汲取着某种力量,又仿佛是通过这枚成对的玉佩,感受着另一边那个人的存在。
红唇轻启,用一种极低极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哽咽:
“爹,娘……”
“你们看见了吗……”
“好像……我终于……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她眼角滑落,悄无声息地没入衣襟,消失不见。但那紧紧握着玉佩的手,却从未如此坚定过。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下一片温暖的光晕,悄然驱散了些许房间内的清冷,也柔和了她脸上那罕见的、真实的脆弱与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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