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珩推开庄园大门时，带着一身外面的寒气。
客厅空荡荡的，水晶灯的光落满地毯，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猛地一紧，快步穿过走廊，直到瞥见阳台的藤椅上，才松了口气。
苏漾正歪坐在藤椅里，膝头摊着本翻了一半的《百年孤独》，阳光透过葡萄藤的缝隙落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安静得像幅画。
她似乎没听见动静，指尖还停留在书页上，轻轻摩挲着一行小字。
“苏漾。”季珩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几步走过去，从身后紧紧抱住她，脸颊埋在她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栀子香，“我好想你。”
他出去处理沈舟转院的收尾事宜，不过半天时间，却像过了半个世纪。
每分每秒都在怕。
怕回来时，阳台空了，房间空了，她又像从前那样，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苏漾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季珩，我刚才想去门口走走，被保安拦住了。他们说，是你不让我出去。”
季珩的手臂收得更紧，像怕她下一秒就会挣脱：“在庄园待着不好吗？”
他的声音带着讨好的温柔，
“我会一直陪着你，你想看的书、想吃的东西，我都让人给你送来；要是闷了，我们就去瑞士滑雪，去马尔代夫潜水，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去哪里，都要被你这样‘陪着’吗？”苏漾合上书，转头看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季珩，你这是在囚禁我，对吗？”
“不是囚禁！”
季珩立刻反驳，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偏执取代，
“是因为你说要分开。苏漾，我们不可以分开，一秒钟都不可以。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从生到死。”
“我只是说，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苏漾的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清晰，
“不是永远不见，是想各自想清楚，我们到底该怎么相处。”
“‘冷静’也是分开。”季珩打断她，喉结滚动着，声音哑得厉害，
“只要有‘分开’两个字，就有可能变成永远。我不能赌，苏漾，我赌不起。”
苏漾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忽然轻声问：
“季珩，你为什么会这么不安？”
季珩的动作顿住了，抱着她的手臂微微颤抖。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漾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见他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
“因为你是我……用尽心机、用尽手段，从顾晏辰身边抢过来的。”
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脆弱：
“我知道自己手段不光彩，知道你本该属于他……所以我怕，怕你哪天醒过来，觉得我恶心，觉得还是他好，就又回去了。”
苏漾看着他眼底化不开的怀疑，指尖轻轻攥了攥裙摆，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带着点回忆的温度：“季珩，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抬眼，目光落在他脸上，像在描摹多年前的轮廓：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澳洲的城堡里，我刚吹干头发，以为是他回来了，一开门就撞见了你。”
“你穿着深灰色的西装，没系领带，领口松着两颗扣子，露出一点冷白的皮肤。”
她的声音带着点不自觉的柔软，“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比顾晏辰还要高，肩宽腰窄的，站在门口，像……像幅带着冷意的画。”
“我开门看到你的时候，心跳都漏了一拍。”苏漾的脸颊泛起浅淡的红晕，
“你跟顾晏辰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是温润里带点痞气，可你……你像雪山之巅的冰棱，带着距离感的冷冽，让人不敢随便靠近，可又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林嘉薇以前总跟我说，季珩是圈子里最惹眼的男人，那天我才信。只是那时候，我穿着件墨绿色的裙子，头发刚吹干，还有几缕碎发贴在脸上，看到你突然站在门口，脑子都是懵的。”
“你知道的，那时候我和顾晏辰……”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道，
“身份就像一道无形的墙，我就算心里有那么点不一样的念头，也只能死死按住。我不能多想，也不敢多想。”
苏漾望着他，眼神认真得像在剖白心迹：
“所以真的不是你‘抢’来的，季珩。你可能不记得了，那天你看我的眼神也愣了一下，还皱着眉像是觉得热……从第一次见面起，你在我心里就不一样了。”
季珩猛地抬起头，眼底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你只是想让我放你出去，才故意这么说的。”
他太了解自己了。
那些接近她的手段，那些刻意的“巧遇”，那些藏在温柔下的算计……
他不信自己这样的人，能被“一开始就有好感”这样纯粹的理由选中。
苏漾看着他眼里根深蒂固的怀疑，忽然觉得一阵无力。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季珩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疼得发紧。
他最怕听到这句话。
这意味着她放弃解释了，意味着她心里或许真的藏着离开的念头。
他赶紧换了个话题，语气带着点急切的讨好：
“要不，我们再去琉璃岛度假吧？就我们两个，像上次那样。你这段时间肯定累了，去那里晒晒太阳，吹吹海风，好好歇一歇。”
“那公司呢？”苏漾问，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我帮你盯着。”季珩立刻说，“陈默他们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苏漾沉默了片刻，阳光落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我需要好好想想。”
她轻轻推开他的手，站起身，“季珩，你也需要冷静一下。”
她拿起藤椅上的书，转身往书房走，走到门口时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想一个人待着，看看书。”
季珩僵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心里像空了一块。
她没有发脾气，没有哭闹，甚至没再提“出去”的事，平静得让他心慌。
管家刚才汇报，说苏漾中午吃了两大块牛排，喝了半杯红酒，还让美容师做了护理。
好像被“困”在庄园里，一点没影响她的心情。
是真的接受了？
还是在酝酿着什么？
季珩走到阳台边，看着葡萄藤上的枯叶被风吹落，指尖无意识地攥紧。
不生气也好。
他想。
等日子久了，她总会习惯的。
习惯庄园的安静，习惯只有他的陪伴，习惯这个没有旁人打扰的世界。
到那时，她就不会再想离开了，不会再让他担惊受怕了。
他只要再耐心一点，再“温柔”一点，总能把她彻底留在这牢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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