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焰路在脚下震颤的第一秒,我后槽牙就咬出了血。
那不是普通的路,每一步踩下去,鞋底都会陷进黏糊糊的情绪里——像踩进刚熬化的沥青,还混着碎玻璃碴子。
有个扎羊角辫的姑娘在我视网膜上跑过,手里攥着封没寄出去的情书,信封边角被眼泪泡得发皱;接着是个穿外卖服的男人,被车撞飞的瞬间在半空扭转身体,只为护住怀里那碗没撒的阳春面;最疼的是个穿病号服的女人,指甲抠进墙面血痕里,反复呢喃“他们在解剖室烧了我女儿的病历”……
“嘶——”我踉跄着扶住膝盖,识海像被人拿生锈的凿子一下下凿。
图腾铠贴着脊椎传来细密的震动,那是镇定波频在强行熨平紊乱的脑电波。
可惊云的脉冲越来越弱,原本像小鼓点似的“嗒嗒”声,现在只剩游丝般的“噗”“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在我神经里。
“陈丰。”
声音从胃囊深处浮上来,像气泡破在耳边。
我猛地抬头,看见个半透明的影子——是静默者,他的残识被胃液泡得发白,眼尾还沾着没散的血珠。
他没说话,只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曲线:先往上扬,突然断成两截,又歪歪扭扭往下坠,活像心电图机卡带时的鬼画符。
我盯着那曲线,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来。
他指尖又点了点我的胸口,再指向头顶那根爬满人脸的巨柱。
那些人脸刚才还闭着眼假寐,此刻眼缝里渗出黑液,像无数条小蛇在柱身蜿蜒。
“生命频率……”我喃喃出声。
地仙残魂根本不用看不用听,它在自己胃囊里养了面“生命雷达”,所有活物的心跳、呼吸、甚至细胞分裂的节奏,都会在它意识里荡起涟漪。
就像往井里扔石头,波纹一圈圈漾开,它顺着波纹就能摸到“石头”在哪儿。
可死物不会荡波纹——比如老皮的木偶,比如……
我突然攥紧拳头。
胃酸在脚边“滋啦”作响,刚才试着把心跳调慢半拍时,黏膜立刻冒起青烟,像身体在排斥“不应该存在的节律”。
自主神经早被之前的冲击搅成了乱麻,我连控制瞳孔收缩都费劲,更别说精准调节心跳。
“惊云。”我唤了声,喉间尝到铁锈味。
灵鼠的脉冲在神经末梢轻轻颤了颤,像小猫爪子挠了挠我太阳穴。
对了,它虽然沉眠,但生命印记还和我绑着——就像两根缠在一起的琴弦,拨一根,另一根也会跟着响。
我咬开手腕,蓝血“呲”地溅在蓝焰路上。
逆生道的血线立刻活了,顺着皮肤纹路往脊椎钻。
同时,我引导图腾铠把惊云残留的脉冲抽出来,绕着第三节脊椎打了个结。
两个频率——我的心跳、惊云的脉冲,在身体里撞出片乱码似的涟漪。
还不够。
我闭起眼,耳膜突然“嗡”地一响。
是护士查房的脚步声。
住院时每天六点,白球鞋尖会准时踢到我的床脚,“哒哒哒”,三步到窗前,两步到门口,机械得像上了发条的玩具。
我跟着那节奏调整呼吸:吸——两拍,呼——三拍,吸——两拍……
胃囊里的震动突然弱了。
那些人脸浮雕的黑液蛇顿在半空,像被按了暂停键。
我试着往前挪了半步,胃酸没再冒青烟,巨柱上的人脸也没转向我。
“成了。”我抹了把脸上的血,喉咙里溢出笑。
三重伪装——双心共搏的乱频、逆生血线的足迹干扰、机械呼吸的无情感节奏,把我的生命频率变成了团噪点,从地仙的“雷达”上暂时抹了个干净。
蓝焰路却在这时暗了三分。
原本幽蓝的光褪成淡青,我这才看清脚下的“路”——哪是什么火焰,是千万根半透明的丝线,每根丝上都卡着张扭曲的脸,是刚才那些断魂记忆的主人。
他们的嘴张张合合,无声地喊着“带我走”“别丢下我”,可我不敢停,一停就会被这些不甘缠成粽子。
前方突然传来骨茬摩擦的声响。
我抬头,一座拱门立在黑暗里,门楣上的古篆被血锈染得发红——“非生非祭”。
门里飘出腐肉混着檀香的味道,让我想起安宁医院地下二层的解剖室,护工老周总在墙根烧黄纸。
更诡异的是门外卖弄的铜镜。
镜面裂成七块,每块碎片里都映着井口上方的景象:老皮的木偶趴在积水上,雨水顺着它空洞的眼窝往下淌,前爪却缓缓抬起来,指尖正对着镜面深处。
我凑近镜子。
镜里没有我的脸,只有老皮木偶的影子,它的嘴一张一合,我突然想起刚进医院时,老皮蹲在窗台上说的第一句话:“小子,这地方的墙会吃人,你得学会让自己变成墙缝里的灰。”
“你也在这里。”我对着镜子轻声说。
“嗡——”
脊椎突然传来灼烧感。
图腾铠的震颤从尾椎窜到后颈,像有人拿电钻在骨头里搅。
我猛地攥住门楣,骨茬扎进掌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门里飘出股甜腥气,像刚剖开的胸腔。
我望着镜中老皮抬起的前爪,又看了看“非生非祭”的门匾。
不管门里是什么,总比当块任人吞咽的肉强。
我深吸口气,抬脚跨进拱门。
(下章提示:图腾铠的震颤突然变成尖锐蜂鸣,门内飘来的甜腥气里,混着段熟悉的童谣——是妹妹生前最爱的《小星星》,调子却被拉得很慢,像有人拿指甲在玻璃上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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