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焦黑的岩石边,指腹还留着方才触碰苍岩子残魂时的虚无感。
山风卷着灵气掠过发梢,把火尾狐蓬松的毛吹得乱蓬蓬的,它却还在拿脑袋一下下蹭我的手背,像在确认我还活着。
陈丰?阿影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我转头看见她正用剑尖挑起夜无尘的道袍下摆,动作像在翻找什么,发尾沾着点草屑,在风里一翘一翘的。
那老东西的储物袋在左边腰带。我吸了吸鼻子,喉间还泛着涩意。
洗髓伐脉后的经脉里,地仙真意像条温驯的小蛇,正顺着脊椎缓缓游动。
这感觉太新鲜了——从前只能听见动物的,现在竟能摸到它们情绪的脉络,像捧着团会发烫的毛线球。
阿影闻言挑眉,指尖在夜无尘腰间一勾,果然拽出个灰扑扑的布囊。
她翻了两下,突然抬头看我:刚才你用灵识的时候,石傀的意识波动都不一样了。她把布囊塞进怀里,剑穗上的铜铃轻轻晃了晃,你试过和灵宠更深层的共鸣吗?
我愣了愣。
老皮不知什么时候爬到我头顶,尾巴尖扫过我耳朵:那狐狸刚才心跳快得跟打鼓似的,你没觉着?它爪子扒拉我鬓角,试试?
用你那新得的人心即道
火尾狐似乎听懂了,忽然坐直身子,琥珀色的眼睛映着山间残阳。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按在它后颈的软毛上。
灵识像滴墨掉进清水里,地漫开——不是语言,是滚烫的、带着松脂香气的情绪。
它在欢喜,为我活着欢喜,为山风里的新绿欢喜,甚至为刚才舔净惊云爪子上血珠的动作欢喜。
嗡——
我猛地缩回手,掌心沁出薄汗。
火尾狐歪着脑袋看我,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倒像是在笑。
灵识共鸣。阿影不知何时站到我身边,剑鞘抵着我的后背,我在山盟典籍里见过记载,能感知兽类情绪的修行者万中无一。她的声音放轻了些,更别说你还能反哺——刚才那棵断树抽芽,有你灵识里的生气在催。
我盯着自己发抖的指尖。
苍岩子最后说的人心即道突然在耳边炸响。
原来不是空话,是要把自己的揉碎了,和天地万物的搅在一块儿。
试试惊云?老皮从头顶跳到我肩头,爪子指着不远处的雷虎幼崽。
那小崽子正趴在树桩上舔爪子,可我分明看见它眼底有细碎的雷光在滚——是雷虎血脉的躁动。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惊云。
它察觉到动静,耳朵立刻竖成两把小剑,喉咙里滚出威胁的低吼。
我蹲下来,掌心对着它额头,灵识试探着探进去。
这次不是温暖的松脂香,是炸开的雷暴。
愤怒、饥饿、被血脉支配的狂躁,像团乱麻缠得我太阳穴发疼。
我咬着牙,把自己刚才的情绪——对苍岩子的怀念,对活着的珍惜,对同伴的在意——一股脑儿推过去。
嗷呜——
惊云突然打了个滚,前爪搭在我腿上,舌头卷着我的手腕。
雷光从它眼底退得干干净净,只剩湿漉漉的、小狗似的信赖。
我摸了摸它脖子上的鬃毛,指尖沾了点口水,却笑出了声。
老皮,该你了。我转头看向肩头的灰鼠。
这老东西正蹲在我锁骨处,爪子捧着不知道从哪叼来的松子,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颗弹珠。
别别别——老皮叼着松子含糊不清地抗议,可我灵识刚碰上去,就先被它的情绪撞了个趔趄。
它表面上嫌弃,心里却软得像团棉花,混着对我的担忧、对松子的得意,还有点没出息的馋。
你藏了三颗松子在我枕头底下。我突然说。
老皮地咬碎松子壳,耳朵瞬间通红:你、你偷翻我仓库!
阿影在旁边低笑,惊云跟着扑过来舔我的脸。
山风里飘着新抽的草芽香,连石傀都像卸下重担似的,石缝里渗出细密的青苔。
直到老皮突然炸毛。
它地蹦到我头顶,尾巴绷成根小旗杆:东边!有生人气!
我的灵识立刻散开。
山的那一边,七八个模糊的影子正往这边挪,灵识波动里裹着腐臭的鬼气——和夜无尘身上的一模一样。
玄冥宗的人。阿影的剑地出鞘,他们追着遗迹来的。她转头看我,眼里是我熟悉的冷静,苍岩子的传承暴露了,夜无尘的储物袋里有他们的标记。
我攥紧拳头,掌心的汗把惊云的毛都沾湿了。
火尾狐贴在我腿边,体温透过裤料传来;老皮用爪子揪我头发,急得直跺脚;惊云喉咙里又滚起低吼,却被我灵识轻轻按住。
我站起身,把惊云抱进怀里。
它热乎乎的小舌头舔我的下巴,像在说我听你的。
阿影已经把夜无尘捆成个粽子,扛在肩上。
石傀的眼睛闪了闪,慢慢蹲下来,石手指在地上划出个箭头——是往山外的路。
山风突然大了。
我最后看了眼石傀胸口的青苔,那里还飘着几缕苍岩子的残魂金光。
他说接着走,那我便接着走。
玄冥宗的脚步声近了。
但我知道,这一次,我不是一个人在走。
喜欢从精神病院走出的地仙路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从精神病院走出的地仙路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