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摔在地上时,后背着地的疼还没涌上来,耳朵里先炸开嗡嗡的鸣响。
阿影的手还攥在我掌心,像根绷紧的琴弦,指节泛着青白。
火尾狐毛茸茸的尾巴扫过我手背,它叼着白芷的后衣领,正用爪子扒拉她蜷成虾米的膝盖——那姑娘摔得狠了,额头蹭破块皮,血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
咳......沈临川的咳嗽声从左边传来,他怀里还抱着半昏迷的墨寒。
老人的玄铁令贴在胸口,此时正渗出细碎的白光,像被揉碎的星子。
我撑着地面想坐起来,忽然闻到一股刺得人鼻腔发酸的气味,像烧糊的橡胶混着铁锈,直往肺管子里钻。
硫磺味。阿影松开我的手,指尖已经掐进掌心,灵脉节点附近不该有这种味道。她蹲下身,用匕首挑起地面一层浮土——下面露出青黑色的石头,密密麻麻刻着符文,像条盘在地下的巨蛇。
老皮从我的领口钻出来,小爪子扒着我肩膀,鼻尖动得飞快:这味儿......和当年安宁医院地下室的一样!它的胡须抖得厉害,我带着鼠子们偷药时,总闻见这种烧肉皮混着药水的味儿,后来才知道......它突然闭了嘴,小眼珠在我脸上转。
我喉咙发紧。
三年前被绑进安宁医院的场景突然涌上来——穿白大褂的男人举着电休克治疗仪,金属电极压在太阳穴上时,走廊尽头的推床总传来闷哼,那味道就是从地下室通风口飘上来的,甜腥里裹着焦糊,像......像被烧熟的人。
玄冥宗的手笔。阿影的匕首在符文上划了道浅痕,地脉封印大阵,我在山盟古籍里见过残卷。
他们要锁死野人山的灵气。她抬头时,眉峰拧成个结,但布阵需要活祭,这么大的阵......
你们倒是比我想象得快。
阴恻恻的声音像块冰碴子,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我猛地抬头——百米外的石坡上,立着道黑袍身影。
他腰间悬着串青铜铃铛,每走一步,铃铛就发出哑哑的响,像乌鸦在喉咙里打滚。
月光从他背后漏下来,照得他眼尾的朱砂痣泛着妖异的红,正是山盟通缉令上的玄冥宗长老,夜无尘。
省得我再费工夫找你们。他嘴角勾着笑,那笑没到眼睛里,像块贴在脸上的假皮。
话音刚落,我脚下的地面突然震颤起来。声里,四根水桶粗的石柱从地底破出,带着碎石和黑泥,地砸在我们四周。
石面刻满扭曲的人脸,有的睁着眼,有的张着嘴,我盯着最近的那张,竟发现它眼窝里有血珠在滚。
锁魂柱。阿影的声音发沉,她抽出背后的桃木剑,剑身上的雷纹开始发烫,用活人魂魄炼化的。
我咬着牙展开灵识。
自能听懂兽语后,我总试着用这种特殊的共情去感知其他存在——此刻灵识触到锁魂柱的瞬间,我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
柱子里翻涌着的不是灵气,是被抽干的地脉精魄,还有数不清的怨魂,它们的哭嚎在我脑子里炸成碎片:疼......放我出去......他们挖了我的眼......
他们在用活物炼化地气!我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惊云从沈临川肩头窜起来,雷纹在它幼兽的皮毛上噼啪炸响。
这小雷虎虽然才三个月大,体内却觉醒了上古雷虎的意志,此刻它仰天长啸,一道碗口粗的雷光劈在最近的锁魂柱上。
砰——
雷光撞在石柱上,溅起大片火星。
但那柱子连道白印都没留下,反震的力量却像面墙,直接把惊云撞得飞出去。
它砸在火尾狐身边,尾巴上的毛炸成乱蓬蓬的球,嘴角渗出点血沫。
火尾狐立刻用舌头舔它的伤口,金红色的眼睛里浮起凶光。
夜无尘笑了,他的笑声像两块石头在磨:小打小闹。他抬手,掌心浮出块血色玉简,表面缠着金线,真正的锁魂柱已经启动,只差最后一个媒介——你。他的目光刺在我脸上,陈丰,你的灵识波动,恰好能唤醒初代地仙留下的印记,成为这座大阵的钥匙。
我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三年前在精神病院,医生说我有幻觉;后来老皮说我是共情天赋;现在夜无尘的话像把刀,挑开我一直不愿细想的猜测——原来我的能力,从不是单纯的听懂兽语。
你以为山盟为什么派阿影跟着你?夜无尘的声音突然变轻,像在说什么秘密,他们早发现了,你这双眼睛,能看见地脉流动的轨迹;这副灵识,能共鸣上古留下的印记。
所以墨寒的记忆会冲进你脑子里,所以灰鸦要抓你当容器......
闭嘴!阿影的桃木剑划破空气,带起尖锐的风声。
但夜无尘只是抬了抬手,她的剑就像撞在无形的墙上,掉在地上。
山体开始震动。
锁魂柱发出低沉的嗡鸣,那声音钻进骨头里,震得人牙根发酸。
我看见白芷摇摇晃晃站起来,她盯着夜无尘,眼睛里燃着我从未见过的火:你说......我是陈家村遗孤?
阿芷!沈临川想拽她,却慢了一步。
白芷踉跄着往前冲,可刚走出两步,就被锁魂柱之间的黑雾缠住脚踝。
她尖叫着摔倒,黑雾顺着她的裤管往上爬,像无数条看不见的蛇。
陈丰!阿影扑过去拉白芷,我也冲了过去。
可就在触到她手腕的瞬间,锁魂柱的嗡鸣突然拔高,变成刺耳的尖啸。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灵海里像有团火在烧——不是疼,是被什么东西拽着,要从头顶的百会穴钻出去。
灵识......我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要抽我的灵识!
老皮急得在我肩头转圈:用鼠群!
用鼠群的念头帮你顶着!可地下的鼠子们早被这震动吓得四散奔逃,我连它们的念头都抓不住。
夜无尘的笑声混着尖啸,像根针直扎进耳膜:别急,慢慢来......等你的灵识完全抽离,这野人山的灵气,就永远困在锁魂柱里,供我玄冥宗......
我的后颈突然发麻,耳中嗡鸣得厉害。
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脊椎往上爬,像是无数根细针,要把我的灵识从身体里一点点挑出来。
我看见阿影的嘴在动,却听不清她喊什么;看见惊云又炸起雷光,却觉得那光离我好远,好远......
最后一刻,我瞥见夜无尘手里的血色玉简。
它正在发光,红光里映出些模糊的影子——是陈家村的老槐树?
是安宁医院的铁窗?
还是......我父母被砍倒时,溅在墙上的血?
不......我哑着嗓子低喊,可那股吸力越来越强。
灵识像被放进绞肉机,疼得我几乎要昏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老皮的尖叫,阿影的骂声,还有沈临川喊的嘶吼。
然后,锁魂柱的尖啸突然变了调。
我恍惚看见,墨寒胸口的玄铁令发出刺目白光,那光像把刀,劈开了缠在我灵识上的黑雾。
但下一秒,更强烈的吸力涌来。
我的灵识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上飘,仿佛要离开这具被痛苦填满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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