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后槽牙咬得发酸,红光像烧红的铁丝缠在四周,每根灵识触上去都滋滋冒响。
老皮刚才那声尖叫还在耳边嗡嗡响,我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这破阵比想象中棘手,更麻烦的是,沈川话音里那丝冰碴子似的笑,现在品着竟有点发虚。
他在抖。阿影突然压低声音。
我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台阶上那道玄色身影的指尖正轻轻敲着腰间玉牌,看似从容,可月光漏下来时,能看见他喉结在快速滚动,像吞了只活蹦乱跳的蛤蟆。
灵识又漫出去一寸。
这次没急着碰阵纹,反而顺着空气里浮动的情绪波纹往他那边探。
冷津津的兴奋底下,竟裹着团发黏的东西——像是被踩烂的野莓,酸得人牙根发软。
恐惧?
还有......愧疚?
他在演戏。我对着阿影耳朵吐气,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爬,不是墨枫的人。
什么?白芷的剑尖本来抵着阵纹,这会一声垂下去,你怎么知道?
她话音未落,我突然想起墨寒长老弥留前攥着白芷手腕说的话。
那老头咳得肺都要出来,却硬撑着气音:山盟有根刺......在副盟长那......当时白芷红着眼眶问名字,他只说了字就断了气。
沈临川。我和白芷同时开口。
她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像被火折子点着的灯芯:我爹提过,他是少数反对墨枫用活人祭阵的长老!
三年前说要闭关,可上个月我去库房查账,发现他的月俸还在领——哪有闭关的人要领俸银的?
台阶上的玄色身影突然动了动,玉牌撞在腰间发出脆响。
我心尖一跳,假装踉跄着撞向阵纹,灵识却偷偷扒开墨枫那片碎灵识——那是上次在密室里,从他留在玉牌上的残念里抠出来的,像块带着霉斑的旧布。
嗡——
阵纹突然泛起涟漪,沈川的玄色衣袖猛地鼓起来,他瞪圆眼睛看向我,瞳孔缩成两粒黑豆子。
我看见他太阳穴上的青筋跳得飞快,嘴角还挂着笑,可那笑比哭还难看:你......你......
他怕了。阿影的手指掐进我胳膊,她的掌心全是汗,刚才那一下,他魂都要飞了。
机会来了。
我咬舌尖逼出点血,灵识裹着那片霉斑似的残念,对着沈川的方向猛地一推。
这次不用感知,连肉眼都能看见他的脸在变——先是煞白,接着涨成猪肝色,最后眼眶通红,像被人当众撕了脸皮。
你到底是谁?!他踉跄着退了两步,腰间玉牌地掉在地上,你不是陈丰......你是......
嗷——
惊雷似的吼声震得房梁落灰,惊云那小崽子不知什么时候挣开了火尾狐的束缚,前爪拍在阵纹上,紫色雷光顺着爪尖窜出去。
红光阵纹响着冒火星,火尾狐趁机拱开惊云,蓬松的尾巴扫过阵纹缺口,竟真撕开道半人高的缝!
阿影喊得嗓子都哑了,三枚黄纸符从她袖中飞出,地炸成三团金芒,把缺口周围的阵纹钉得直冒黑烟。
我扑过去拽起白芷,她的剑鞘还挂在腰间,刚才砸赤鳞那下估计把虎口都震裂了,掌心全是血。
够了!沈川突然吼了一嗓子,声音像破风箱。
他踉跄着跪在台阶上,玄色锦袍沾了满地月光,我不是叛徒......我是沈临川!
我手一抖,差点松开白芷的手腕。
墨枫那老匹夫杀了我儿子!他扯着自己头发,刀疤从眉骨裂到下颌,三年前我要揭发他拿山民祭古阵,他就把我儿子骗到野人山,喂了雷虎!
我装疯卖傻当他的狗,就是等今天......
地底突然传来闷响,像有人在敲千年古钟。
大殿的青石板裂开蛛网似的纹路,沈临川扑过去扒开碎石,露出块刻着云纹的青石板,下面黑洞洞的,有股腐叶混着松脂的味道涌上来。
秘密在下面......他抬头看我,眼里全是血丝,墨枫要开的不是什么地仙阵,是......
轰——
整座大殿剧烈摇晃,火尾狐叼着惊云窜上房梁,阿影拽着我往缺口退。
沈临川突然抓住我的脚踝,指甲几乎要掐进骨头里:走!
顺着密道往下,石碑......
他的话被另一声钟响盖了过去。
我看见青石板下渗出幽蓝的光,像深山老潭里的磷火。
阿影的破咒符一声烧完最后一角,红光阵纹开始疯狂收缩,沈临川的手突然松了,他盯着地底,嘴唇哆嗦着:是......是当年那些老东西......
白芷踹开块碎石,拉着我往缺口钻。
火尾狐从房梁跃下来,尾巴卷住我的手腕,惊云的雷光在前面劈开灰尘。
背后传来沈临川的嘶吼:小心石碑上的字!
那是......
红光地收进阵眼,我摔在青石板上,嘴里尝到血味。
回头看时,沈临川已经站在裂开的地洞边,玄色锦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冲我喊了句什么,可地底的钟声太响,我只看见他的嘴型——。
地洞深处的幽蓝光大盛,有什么东西顺着裂缝爬上来,像是树根,又像是血管。
阿影蹲下来拽我,她的耳环在蓝光里泛着冷光:陈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盯着地洞,喉咙发紧。
老皮不知什么时候爬到我肩头,用尾巴扫我的耳朵:下去吧,那股子灵气......比野人山的还浓。
青石板下传来细碎的鼠语,像是成百上千只老鼠在啃咬什么。
我摸了摸怀里发烫的玉牌,二字还在烧,可这次不是疼,是烫得人心里发颤。
我撑着膝盖站起来,火尾狐已经窜进地洞,惊云的雷光在前面照着路。
沈临川伸手推了我一把,他的掌心全是冷汗:记住,石碑上的字......
地底的钟声又响了。
这次我听清了,那不是钟,是某种古老的号角,从地底下,从石头里,从千年前的风声里,吹过来的。
地洞的台阶往下延伸,幽蓝光晕里,我看见第一块石碑。
上面的字被苔藓盖住大半,可最上面三个,我看得清楚——镇灵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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