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小时的时光在“啪啪”的落子声中悄然流逝。
从晨光熹微到日上中竿,卡兰克林家的豪华客厅俨然变成了一个小型棋馆。
除了布茨曼夫人中途优雅告退去安排午餐事宜,其余四人完全沉浸在楚河汉界的厮杀里。
他们捉对厮杀:
亚尔曼 vs 温德尔: 老谋深算的公爵对阵心思缜密的勋爵,棋风稳健,步步为营,每一步都带着深思熟虑的凝重。
哈罗德 vs 埃尔维斯: 风格则截然相反!
哈罗德落子如风,常常是“啪”的一声就拍下去,然后才瞪着眼睛看局势,嘴里还不停地嚷嚷:“哎呀!上当了!”“等等!让我退一步!就一步!”
而他对面的埃尔维斯则像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一路迁就,甚至还会提醒对方下错了。
棋局一轮接一轮。
亚尔曼和哈罗德这对父子棋风迥异,但都从这小小的棋盘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乐趣和挑战。
亚尔曼享受着运筹帷幄的快感,哈罗德则沉迷于每一次“绝地反击”和“险象环生”的刺激。
埃尔维斯则扮演着合格的陪练角色。
直到公爵家的首席侍女带着温和的笑容出现在客厅门口,恭敬地提醒:“公爵阁下,夫人,午餐已准备妥当,请各位移步餐厅。”
这才让这场持续了整个上午的“脑力马拉松”才意犹未尽地告一段落。
即使离开了棋盘,亚尔曼和哈罗德的兴奋劲儿也丝毫未减。
在前往餐厅的路上,甚至在入座时,父子俩还在激烈地复盘着刚才的棋局。
“父亲,您看我这步‘弃车保帅’是不是神来之笔?”哈罗德得意洋洋。
“哼,莽夫之勇!若非小埃尔……咳,若非对手大意,你那‘帅’早就被将死了!”
亚尔曼嘴上批评,但眼底却带着棋逢对手后的满足。
“温德尔,你最后那步‘进兵’太软了,应该直接‘沉底炮’啊!”哈罗德又转向温德尔。
温德尔只能苦笑:“是是是,下次注意……”
脱离棋盘再看那些棋局,似乎处处都是破绽,每一步都有更好的选择。
然而,当亚尔曼和哈罗德仔细回想这十几盘埃尔维斯的战绩时,一个微妙的发现让他们心头一动:那个小家伙好像就没输过,但似乎……全都是险胜?
要么是对方只差一步就能翻盘,要么是自己仅以微弱的优势堪堪取胜,从未有过酣畅淋漓的大胜。
那些胜利,更像是棋逢对手、激烈搏杀后的侥幸,充满了紧张感和成就感,却奇异地没有带来任何碾压弱者的乏味或挫败感。
亚尔曼公爵那双阅尽世事的锐利眼眸,不经意地扫过安静坐在一旁、正小口啜饮果汁的埃尔维斯。
但公爵心中却掀起了波澜:‘这小子……难道一直在……’ 一个念头浮现,让他对眼前这个六岁的孩子,不禁又高看了几分。
这已不仅是棋艺高超,更是心思缜密,懂得如何不着痕迹地掌控局面,让所有人都能尽兴,包括他这个老头子。
这份心性,可比单纯的棋艺更令人惊讶。
午餐的气氛本是融洽的。
长餐桌上铺着洁白的亚麻桌布,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和水晶杯,丰盛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布茨曼夫人坐在主位,优雅地主持着。
除了他们几位,卡兰克林家的小辈也出现了——两个看起来比埃尔维斯略大一点的孩子。
“小埃尔,”布茨曼夫人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热情地向埃尔维斯介绍,“这是埃文斯,我们的孙子,今年八岁了。这是蒂娜,他的妹妹,七岁。”
她指向餐桌对面那个有着棕色卷发、眼神带着明显警惕和敌意的男孩,以及他身边那个怯生生、像只受惊小鹿般的金发女孩。
布茨曼夫人又转向自己的孙辈,语气温和:“埃文斯,蒂娜,这位是埃尔维斯·费迪南德,是费迪南德家的次子,也就是你们之前见过的希尔文和爱勒贝拉的弟弟。你们要好好相处,成为好朋友哦。”
“好朋友”这个词,尤其是“爱勒贝拉的弟弟”这个身份介绍,像是触动了对面男孩埃文斯的某条神经。
埃文斯那张原本只是有些好奇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恶狠狠地瞪着埃尔维斯,“你!你竟然是那个暴力女人的弟弟?!”
“那个……那个把我按在地上揍的母老虎的弟弟?!哼!想跟我处好关系?做梦!蒂娜,我们走!别跟这种人待在一起!”
他完全不顾妹妹的反应,一把抓住蒂娜纤细的手腕,粗暴地将她从椅子上拽起来,然后怒气冲冲地拉着她,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餐厅,留下满桌错愕的大人。
餐厅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埃尔维斯无辜地眨了眨湛蓝的大眼睛,转头看向餐厅中的其他人,用眼神表现自己的疑惑。
不过看这反应,应该是自家姐姐干的好事。
温德尔咳嗽了一声,带着歉意看向布茨曼夫人和亚尔曼公爵:“呃……这个……上次带爱勒贝拉来的时候,埃文斯这孩子……嗯……比较活泼,可能言语上……嗯……稍微挑衅了一下爱勒贝拉,结果……嗯……就被爱勒贝拉‘稍微’教育了一下……”
他尽量说得委婉,不过这事情对方早就知道,以两家交好的关系,区区小孩子间的打闹并没有多在意。
“哼!这小子还是这么冒冒失失。”
亚尔曼公爵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对孙子的冲动不满,还是对温德尔的解释不置可否。
“算了算了,”哈罗德公爵最是豁达,立刻挥挥手打破尴尬,“小孩子闹别扭,一会儿就好了。有侍女跟着呢,饿不着他们。来来来,小埃尔,别管那臭小子,坐这边!”
他热情地把埃尔维斯拉到自己旁边的座位坐下,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立刻又把话题扯回了他的心头好上。
“快,再跟叔叔说说,这象棋,除了基本的走法,还有没有什么秘密杀招?或者特别阴险……哦不,是特别智慧的陷阱?”
玩了一上午,以他的见识已经能够预见这象棋风靡王都的时候了。而现在要是能够从埃尔维斯这边学上两手,那他未来在王都的象棋沙龙里岂不是就能大杀四方,受人膜拜的场景了。
“没错,”亚尔曼公爵也暂时放下了对孙子的忧虑,加入了“不耻下问”的行列。
“真有什么看家本领?比如那招‘马后炮’,还有什么变化?”
上午埃尔维斯用这招“险胜”过他一局,让他印象深刻。
埃尔维斯看着两位公爵大人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大人似的摊了摊手。
“亚尔曼爷爷,哈罗德叔叔,象棋的魅力就在于它的规则看似简单,但变化无穷,没有绝对的必胜法门。真要有什么固定不变的‘秘密招式’,爸爸上午早就用出来打败你们啦!”
“这倒也是……”
哈罗德和亚尔曼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温德尔,想着温德尔上午的表现,还颇为同步地点了点头。
温德尔:“……”
他感觉自己胸口仿佛中了两箭,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他默默低头,用力切着盘子里的烤羊排,回去在收拾这家伙。
于是,一顿本该品味美食的贵族午餐,就在三人围绕着“炮是不是该沉底”、“车什么时候横出”、“兵卒过河后怎么用”等问题的热烈讨论中结束。
精美的菜肴味道如何,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然而,在餐厅那扇厚重的雕花橡木门外,上演着另一幕。
埃文斯跑了之后又回来了。
扒着门缝,小脸紧紧贴着门板,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餐厅内其乐融融的景象。
尤其是看到自己的爷爷奶奶和父亲都围着那个可恶的埃尔维斯有说有笑,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如同野草般疯长,恨得咬牙切齿。
“可恶……太可恶了……”
他恨恨地低声咒骂着,“费迪南德家没一个好东西!那个母老虎姐姐揍我,现在这个装模作样的小子又来抢我的爷爷奶奶和爸爸!他凭什么?!他一定是故意的!”
“哥哥……”
他身边,被他硬拽出来的蒂娜怯生生地拉了拉他的衣角,声音细若蚊呐。
“那位埃尔维斯弟弟……看起来……很安静,也很礼貌……他……他应该没想欺负你吧?”
“蒂娜!”
埃文斯猛地转过头,对着妹妹低吼道,眼中带着被“背叛”的愤怒。
“你可是我妹妹!你怎么能帮外人说话?!那个埃尔维斯,和他姐姐一样可恶!他姐姐用拳头欺负我,他就用这种装乖卖巧的样子来抢走属于我们的东西!这绝对不可饶恕!”
他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承受着天大的冤屈,“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一定要让这小子好看!让他知道卡兰克林家不是他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埃文斯咬牙切齿地发完誓,气鼓鼓地转身跑了,他得回去好好思考对策才行。
蒂娜看着哥哥怒气冲冲的背影,又回头望了望那扇紧闭的、里面传出大人们愉快讨论声的餐厅门,小小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她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低着头,怯怯地跟上了哥哥的脚步。
一直默默跟在两位小主人身后、训练有素的侍女玛丽安,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平静,但眼中满是无奈。
她看着两人小小的身影,无声地摇了摇头,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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