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还未大亮,石屋里一片朦胧的灰蓝色。林海先醒了过来。
身体像是被拆开重组过,每一处关节都在发出酸涩的抗议,左肩的伤口在草药的作用下转为一种沉闷的钝痛,但比起之前那钻心的疼,已是天上地下。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臂弯里真实的重量和温度。
陈萱侧卧着,背对着他,依旧沉睡。她的头发有些凌乱,散在粗糙的干草枕上,脖颈到肩胛的线条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清晰而脆弱,与平日里那个冷静果决的狙击手判若两人。薄薄的衣物掩盖不住底下紧实肌理,也掩盖不住昨夜留下的、若有若无的痕迹。
林海的目光落在她裸露的肩头,那里有一道不算深的划伤,已经结痂。他记得,那是为了掩护他,在菌傀围攻时被碎石划破的。他的手指动了动,几乎想伸手去触碰,却又在半途停住,生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安宁。
心底涌上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肌肤之亲后的微妙悸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仿佛嵌入骨血的责任感。他们之间的关系,在昨夜之后,已经不同了。不再是单纯的战友,更添了一层斩不断、理还乱的牵绊。
就在这时,陈萱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初时还有些迷蒙,但几乎是瞬间就恢复了清明,如同骤然出鞘的利刃。她察觉到身后的注视和环绕在腰间的手臂,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没有立刻挣脱。
她翻过身,平躺着,对上了林海的目光。
两人在昏暗中静静对视。没有言语,空气中却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一丝难以忽视的尴尬。昨夜的激情如同潮水退去,留下的是更加赤裸的真实和面对未知前路的共同决心。
“天亮了。”陈萱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却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她动了动,示意林海松开手臂。
林海依言放开,看着她利落地坐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物,动作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昨夜那个在他怀中战栗喘息的人只是幻觉。但林海知道,不是。她耳根处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和她避开他直视的目光,泄露了与她表面冷静不符的心绪。
陈萱走到门边,透过门板的缝隙向外望去。天色灰白,山林寂静,溪流声潺潺依旧。一切似乎与昨日并无不同。
然而,当她目光扫过屋外那片靠近溪边的洼地时,瞳孔猛地一缩!
昨天被那疯熊踩踏过、他们后来又采集过的暗蓝色植物丛,此刻竟然呈现出一种极其不正常的枯萎状态!不是被啃食或碾压的那种,而是像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机,叶片卷曲发黑,根茎萎缩,仿佛在一夜之间经历了数十年的光阴摧残!
不仅如此,在那片枯萎的植物外围,靠近树林的边缘,地面上不知何时,蔓延开了一片薄薄的、几乎与泥土同色的灰白色菌膜!那菌膜如同有生命般,正极其缓慢地、却又坚定地向着石屋的方向匍匐延伸!
陈萱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猛地拉开门闩,将门推开一道更大的缝隙,更加仔细地观察。
没错!那灰白色的菌膜范围不小,而且它蔓延过的地方,地上的青草和低矮灌木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萎蔫迹象!
“林海!”陈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快来看!”
林海闻声,强撑着不适走到门边。当他看到门外那诡异的景象时,脸色也瞬间变得难看无比。他体内的那些沉寂下去的异变纹路,似乎也受到了某种感应,开始隐隐发热、发痒。
“这东西……在扩张!”林海的声音干涩。他想起地下祭坛那些疯狂的菌类,想起老人身上同源的疤痕,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难道摧毁了一个源头,反而加速了其他部分的扩散?还是说,这山里,本就不止一个“源点”?
陈萱紧抿着嘴唇,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菌膜蔓延的源头方向,那是山林更深处,地图上未曾标注的区域。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她当机立断,“这石屋也不安全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林海,又看了看屋内那些或许能暂时压制异变、却无法阻挡这种环境侵蚀的草药。
刚刚获得的一夜安宁,如同阳光下的露珠,瞬间蒸发。
危险,从未远离,并以一种更无声、更 直接的方式,再次逼近。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断。
必须立刻离开!
趁着这菌膜的扩张速度还不算太快,趁着白天视野相对清晰。
他们需要找到新的出路,或者……直面这蔓延的腐化。
林海深吸一口气,忍着身体的酸痛和不适,转身开始迅速收拾那些可能用得上的草药和仅剩的物资。
陈萱则紧紧盯着门外那片不断延伸的灰白,握紧了手中的步枪。
晨曦微露,危机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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