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图书馆”的深处，那并非岩石的“墙壁”在一阵低沉而有力的液压声中，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了后面隐藏的空间——一个与其说是车库，不如说是一个小型、高度专业化的运输枢纽。停放在里面的，并非陆上车辆，而是一艘线条流畅、通体黝黑、如同放大版梭鱼般的……小型潜艇？
这艘潜艇体积不大，约莫二十米长，表面覆盖着哑光涂层，几乎不反射任何光线，与周围昏暗的环境完美融合。它静静地悬浮在一个与外部地下水脉相连的、幽暗的水池中，像一头蛰伏的深海猎食者。
“地效翼船改的，能浅水潜航，也能短距低空飞行，最适合这种复杂地形穿插。”周胖子语速飞快地解释，一边拉着李长乐登上潜艇敞开的顶部舱门，“别愣着，快！图书馆的自毁程序已经启动，我们只有不到三分钟！”
李长乐压下心中的惊骇，跟着周胖子钻进潜艇。内部空间狭窄但布局紧凑，充满了各种闪烁着幽光的仪表和控制屏，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臭氧的味道。周胖子将他按在副驾驶座上，自己则迅速坐上主位，双手在控制台上飞快地操作起来。
“系好安全带！这玩意起飞比过山车还刺激！”
随着周胖子的操作，潜艇发出低沉的嗡鸣，尾部推进器泛起幽蓝的光芒。水池尽头，一道厚重的闸门缓缓升起，露出了后面漆黑的地下河道。
“坐稳了！”
周胖子猛地一推操纵杆，潜艇如同离弦之箭，猛地窜入河道，强大的推背感将李长乐死死按在座椅上。潜艇在狭窄的地下河道中高速穿行，周胖子凭借惊人的技术和对路线的熟悉（或许是来自图书馆数据库的指引），操控着这钢铁造物在嶙峋的岩石间灵活穿梭，有惊无险。
几分钟后，前方出现了一点亮光，并且迅速扩大。潜艇冲出山腹，进入了一条位于深邃峡谷中的、水流湍急的冰川融水河。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舷窗。
然而，他们并未浮出水面。周胖子迅速切换模式，潜艇两侧伸出短小的机翼，尾部推进器功率进一步提升，整艘艇体微微抬起，竟然贴着河面，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滑行”——这就是他所说的地效飞行！
河水在艇身两侧劈开白色的浪花，峡谷两侧的峭壁飞速后退。这种介于航行与飞行之间的移动方式，带来了极其不稳定的颠簸感，李长乐感觉自己的胃都在翻腾。
“抓紧了！我们要爬升了！”周胖子吼道，猛地拉高操纵杆。
潜艇的机翼角度调整，引擎发出更加狂暴的嘶吼，借助地效原理和自身动力，这艘黑色的梭鱼猛地从河面上“跃”起，冲出了峡谷，向着湛蓝但无比寒冷的天空爬升！
下方，是迅速变小、如同微缩模型般的阿尔卑斯山峦和城镇。而他们，正以一种极其突兀和隐秘的方式，逃离瑞士。
“目标，格陵兰，‘赫尔海姆’坐标！”周胖子设定好自动驾驶航线，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凝重，“妈的，希望图书馆的自毁能多拖住他们一会儿。”
李长乐看着舷窗外飞速掠过的云层和下方无垠的大地，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光怪陆离的梦。短短几天，他从雪山逃亡，到潜入地下基地，再到如今乘坐科幻般的交通工具飞向北极圈，人生的跌宕起伏莫过于此。
他摸了摸依旧隐隐作痛的左臂，又看了看身旁这个深藏不露的死党，最后将目光投向北方那未知的、被冰雪覆盖的目的地。
“胖子，‘源点’……到底是什么？”他问出了这个核心的问题。虽然在图书馆有了惊鸿一瞥的连接，但那庞大混乱的信息流让他难以形成清晰的概念。
周胖子一边监控着仪表数据，一边沉声回答，语气不再有之前的插科打诨，只有一种属于知情者的沉重：“根据图书馆里那些老古董资料的记载，‘源点’……可能根本不是我们这个维度，或者我们这个理解层面上的‘东西’。”
他组织着语言，试图用李长乐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它们更像是……宇宙规则在某些特定节点上产生的‘褶皱’或‘疤痕’，是信息、能量、乃至意识本身的……交汇点或者说泄漏点。它们古老，非人，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和知识，但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和……污染性。”
“罗曼诺夫她们……”
“她们是在玩火！不，是在玩宇宙级的硫酸！”周胖子语气激动起来，“她们试图用人类的意识去‘理解’、‘引导’甚至‘控制’这种力量！这就像用稻草去引导闪电，用沙堡去容纳海啸！那个‘意识熔炉’，就是把无数稻草（人类意识）强行拧成一股，去触碰闪电！结果就是稻草被瞬间焚毁，而闪电可能被引向任何不可控的方向！”
“那‘钥匙’……”李长乐看向自己的手。
“你……”周胖子的目光也变得复杂，“你是个异数，乐子。你的意识频率，根据图书馆核心数据库的记载，与某些‘源点’的‘安全谐振区间’高度吻合。你不是稻草，你更像是一根……特制的、能一定程度上引导甚至‘绝缘’闪电的‘避雷针’？或者说，一个能够安全连接到那个‘泄漏点’，进行有限度信息交换的‘接口’。”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但这不意味着你是安全的！‘避雷针’引导的也是闪电！稍有不慎，同样会灰飞烟灭！而且，你能安全连接，也意味着你可能是打开那扇‘门’的最佳工具！罗曼诺夫和‘破碎之眼’想用你强行开门，‘基金会’和‘牧羊人’想控制你这把钥匙，或者毁掉你，不让别人得到！”
李长乐沉默了。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件人人觊觎的、危险的工具，命运完全不由自己掌控。
“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到达‘赫尔海姆’。”周胖子眼神坚定，“要么想办法彻底封印那个‘源点’，要么……搞清楚‘破碎之眼’到底想干什么，然后阻止他们！我们没有退路。”
潜艇在云层之上 silent 飞行，朝着北极圈的方向。舱内陷入了沉寂，只剩下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
李长乐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苏婷那张扭曲的脸，闪过罗曼诺夫在火焰中崩溃的眼神，闪过“隼”决绝的背影，闪过卡米拉可能正在遭受的折磨……
所有的恩怨、所有的谜团、所有的责任，最终都指向了那片冰封的荒原。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是终极的真相？还是彻底的毁灭？
他只知道，他必须去。
他睁开眼，看向前方无尽的云海，眼神如同格陵兰的冰雪般寒冷而坚定。
这艘沉默的航船，正载着最后的希望与疯狂的赌注，义无反顾地驶向风暴与黑暗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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