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的回音在寂静的公寓里尚未完全消散。门外，自称管理员安娜的老妇人依旧捧着那个精致的食品篮，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属于热情邻居的微笑。
李长乐全身的警报都在尖啸。巧合？在苏黎世，在他刚刚卷入“星海资本”与神秘威胁者的激烈交锋，并刚刚启用这个隐蔽据点的时刻，出现一个“恰好”来送欢迎点心的管理员？这概率比中彩票头奖还低。
这不是巧合。这是一次试探。一次精心策划，意图不明，但绝对危险的试探。
是谁派来的？罗曼诺夫？为了测试他的忠诚和警惕性？那个送出青铜箭头的威胁者？想确认他是否与罗曼诺夫在一起？还是……那个神秘的匿名节点，想用这种方式与他接触？
电光火石间，无数念头闪过脑海。直接拒绝，显得心虚，可能立刻招致更直接的行动。开门应对，则等于踏入了对方设下的舞台，主动权尽失。
他必须将计就计，在对方的剧本里，演一出他们意料之外的戏。
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用带着刚睡醒般的、略显沙哑和困惑的声音，用英语隔着门回应：“谁啊？有什么事吗？” 他刻意模仿了一个被意外打扰的、独居技术宅的反应。
“您好，先生，我是公寓管理员安娜。”门外的老妇人声音依旧温和，“欢迎您入住，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希望您在这里住得愉快。”她晃了晃手中的篮子。
李长乐迅速套上一件皱巴巴的外套，胡乱抓了抓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更符合“Leo”这个自由职业者的人设。然后，他脸上堆起一个略显腼腆和意外的笑容，打开了门，但只拉开一道不大的缝隙，身体巧妙地挡住了大部分视线，让对方无法直接窥探屋内情况。
“啊，您好您好，太客气了。”他接过篮子，目光快速而隐蔽地扫过安娜的双手（稳定，没有常年劳作的粗糙感）、衣着（质地精良，绝非普通管理员薪资所能负担）、以及眼神（温和背后是极其专业的观察力，在他开门的瞬间，视线如同扫描仪般掠过他的脸和门缝内的空间）。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安娜微笑着，目光似乎无意地看向他身后，“您这里还缺什么吗？网络还好用吗？我们这栋楼很多租客都是联邦理工学院的学生和访学者，对网络要求很高。”
她在试探！试探他的身份背景，甚至可能在探测屋内的电子设备信号！
“网络很好，速度很快，谢谢。”李长乐保持着腼腆的笑容，身体依旧挡着门，“我刚搬来，东西还有点乱，正在整理。您还有别的事吗？”他流露出希望结束对话的意思。
“没有别的事了，祝您生活愉快。”安娜似乎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再纠缠，礼貌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她的步伐稳健，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李长乐关上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凝重。他迅速将食品篮放在隔离桌上，启动便携式扫描仪进行全面检查。
没有窃听器，没有摄像头，没有爆炸物。篮子里只有一些本地特色的糕点、一瓶不错的红酒、以及一张手写的欢迎卡片。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正常得令人发指。
但李长乐知道，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对方的目的，根本不在篮子里，而在刚才那短暂的接触中！
“阿忠，”他立刻联系远程支援，“刚才门外接触，记录到异常信号扫描吗？”
【已记录到三次极其短暂、低功率的广谱射频扫描，源头锁定为老妇人左手腕佩戴的手镯。扫描模式为快速身份特征识别及环境电子信号嗅探。未检测到恶意代码注入企图。】
果然！那个手镯是特制的扫描设备！对方在采集他的面部特征（可能用于比对数据库）、声纹，以及探测屋内的无线信号特征，试图判断他使用的设备类型和可能的网络活动！
对方行事非常专业，且极其谨慎，没有采取任何过激行动，仅仅是信息收集。
李长乐的大脑飞速分析着对方的身份和意图。
可能性一：罗曼诺夫派来的。 符合她多疑的性格，在内部外部压力增大的情况下，加强对“合作伙伴”的监控是合理举措。但方式如此迂回，不像她一贯强势直接的风格。
可能性二：那个送出青铜箭头的威胁者派来的。 他们在警告罗曼诺夫之后，开始排查她身边所有可能提供帮助的“不安定因素”。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Leo”或者“李先生”，自然是重点怀疑对象。
可能性三：那个神秘的匿名节点派来的。 他（她）之前试图渗透“星海资本”数据库未果，可能想通过线下方式接触或评估自己。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他这个新据点已经暴露，不再安全。
他必须立刻转移。
但在此之前，他或许可以反过来利用这次试探，给幕后之人传递一些他想让对方知道的信息。
他指令阿忠：“伪造一套符合‘Leo’身份的数字活动轨迹。内容要显得他只是一个偶然被卷入、对高端技术感兴趣但涉世未深的自由程序员，因为技术能力不错被某个‘大项目’临时雇佣，但对背后的复杂斗争一无所知，并且因此感到有些不安和困惑。”
他要扮演一个“无辜”的、有点本事但构不成太大威胁的技术人员，降低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威胁等级，或者迷惑对方的判断。
“另外，”他补充道，“准备执行‘巢穴转移’协议。一小时后，我们离开这里。”
“明白。轨迹伪造中……‘巢穴转移’协议准备启动。”
李长乐开始迅速而有序地收拾核心装备，清除所有个人痕迹。他看了一眼那个食品篮，想了想，将那张手写的欢迎卡片单独取出，用特殊药水处理后，在卡片背面的一个角落，发现了一个用隐形墨水书写的、极其微小的符号——一个抽象的、如同眼睛又如同箭头的标记。
这个标记……他似乎在某个地方见过！是在“星海资本”的某些非公开资料里？还是在挖掘罗曼诺夫家族历史时看到的古老纹章碎片？
他立刻将这个符号扫描下来，传给阿忠进行深度比对。
一小时后，李长乐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离开了这间短暂的容身之所。他再次融入了苏黎世的人流，向着下一个、更加难以追踪的隐匿点移动。
在他离开后不久，阿忠的比对结果传来，让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符号比对完成。匹配度89.7%。该符号与一个活跃于19世纪末至20世纪中叶的、名为‘守望者’的欧洲秘密结社标志高度相似。该结社背景复杂，与当时的多国情报机构、贵族及金融寡头均有牵连，二战后逐渐销声匿迹，但传闻其网络以其他形式存续。】
“守望者”？一个近乎传说中的秘密结社？
李长乐感到一阵寒意。如果这个标记属于“守望者”，那么今天来试探的安娜，以及她背后的势力，其历史和底蕴可能远超他的想象！这摊浑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不可测！
罗曼诺夫、“守望者”、送出青铜箭头的威胁者、神秘的匿名节点……多方古老而强大的势力，似乎都因为“星海资本”和那个“意识接口”项目，而被牵扯了出来，在苏黎世这座看似平静的城市下，展开了一场无声却凶险的较量。
而他，一个原本只想隐藏身份、报复过往的“小人物”，却阴差阳错地，一步步走到了这场风暴的最中心。
他看了一眼苏黎世阴沉的天空。
试探已经到来，交锋才刚刚开始。
他必须更快地成长，更谨慎地落子。
在这场涉及历史、科技与庞大势力的惊天棋局中，他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成为那个能最终影响棋局走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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