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明走出大门的那一刻，仿佛带走了考场内所有的声音。
考场外，走廊上。
江南二中的带队老师正焦急地踱步，旁边的金陵附中带队老师则靠在墙上，端着保温杯，悠闲地喝着茶。
看到门被推开，二中的老师开心一笑，赶紧迎了上去：“陈启明，怎么了？”
金陵附中的老师也瞥了过来，嘴角挂起一丝嘲讽。果然，九省联考的满分神话，一到真正的省级赛场，就原形毕露了。
“老师。”陈启明礼貌地点点头，“我做完了。”
“做……做完了？”带队老师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陈启明看了看表，“十分钟做完了。题目太简单了，有点无聊，我就先出来了。”
“噗——”
金陵附中的老师一口热茶差点喷出来。
“好……好！这次居然也只花了10分钟，不错！”带队老师盛赞道，他已经对陈启明的非人速度产生了免疫力。
“咳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他好不容易忍住咳嗽，摇头冷笑，“王老师，你们学校的学生，心理素质有待加强啊。考砸了就考砸了，何必找这种‘题目太简单’的借口？太浮夸了。”
二中带队老师没理会金陵附中的带队老师，陈启明也没理会。
他快速来到自己的书包前，拿起书包就往餐厅去。
来到餐厅后，直接找了张桌子坐下，打开书包，拿出一叠稿子开始计算和画图。
对他而言，刚才的数学竞赛，确实只是一次无聊的打扰。
金陵附中的老师张了张嘴，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装的。”
时间又过去了三十分钟。
考场大门再次被推开。
“嗯？”金陵附中的老师又来了精神，“怎么，还有一个放弃的？”
然而，这一次，走出来的是三个人。
顾知夏、林溪、刘利伟，三人几乎是并肩走了出来。
刘利伟一脸的不爽，正甩着手腕：“靠！这么简单的题目，浪费我40分钟！我还以为有陷阱，没想到真这么简单！”
林溪瞥了他一眼，那清冷的目光仿佛在说“你也就这点出息”。她淡淡地开口：“第十四题你卡了多久？我看到你抓头发了。”
“我那是战术性思考！”刘利伟瞬间炸毛，声音压低却依旧中气十足，“你懂什么！我最后不也做出来了？倒是你，慢悠悠的。”
“我三十八分钟，检查了两分钟。”林溪报出时间。
顾知夏在旁边小声地说：“我三十五分钟。检查了五分钟。”她说着，目光已经越过走廊，飘向了餐厅窗边那个低头认真计算的身影，眼睛里亮晶晶的。
走廊上，两位带队老师已经彻底麻木了。
二中的老师是狂喜到麻木，金陵附中的老师是震惊到麻木。
“四……四十分钟……全出来了？”金陵附中老师手里的保温杯都在抖。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今天早上被反复碾压。
上午十一点，考试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
大批考生面如死灰、双腿发软地涌了出来。
罗峰和赵毅走在最前面，脸色同样凝重。这次的题目，尤其是最后两道，难度极大，即便是他们，也做得异常吃力。
一出考场，赵毅就看到了餐厅里那诡异的一幕：江南二中的四个人，正围着一张桌子……在学习？
不，更准确地说，是三个人在围观，那个叫陈启明的，正拿着笔在稿纸上疯狂计算，嘴里还念念有词，仿佛入了魔。
此时，龙师附中的周凯和孙翔宇也走了过来。周凯个子很高，但微微驼背，下巴抬得老高，习惯用鼻孔看人。他看了一眼F4，嗤笑道：“怎么，考场上被虐哭了，提前出来抱团取暖？”
孙翔宇则摇着头，一脸夸张的“痛心疾首”：“哎呀呀，现在的外地学生，心理素质是真不行。这点难度就顶不住了？那下午的物理怎么办？直接退赛吗？”
这两人一唱一和，充满了本地强校的优越感。赵毅见帮手来了，气焰更盛，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罗峰皱了皱眉，也跟了上去。
“喂，装给谁看呢？”赵毅敲了敲桌子，“考砸了就承认，别在这儿演戏，不累吗？”
陈启明正沉浸在仿生无人机组的结构设计模型中，他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推演着一个复杂的矩阵方程。
赵毅的噪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陈启明缓缓抬起头。
他没有愤怒，没有反驳。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是一种纯粹的、看“非生命体”的冷漠。就像一个正在解题的数学家，被打断后，看了一眼旁边嗡嗡叫的苍蝇。
他甚至懒得开口。
“明神，饿了。”刘利伟站了起来，直接挡在赵毅和陈启明中间，咧嘴一笑，“走了走了，该吃饭了。”
“嗯。”陈启明收起了稿纸，站起身。
“哎，顾知夏，林溪，吃饭。”
顾知夏乖巧地点头：“好。”
林溪更是连个眼神都欠奉，抱起手臂，径直绕过了他们。
F4四人组，就这么在众人面前，施施然地走向了打饭窗口。
“你！”赵毅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周凯和孙翔宇的脸色也极其难看。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当面被打了一巴掌还难受。
“赵毅，”罗峰的声音无比凝重，“别惹他。我们……可能都看走眼了。”
午饭时间，餐厅里泾渭分明。江南二中的学生们聚在一起，气氛热烈。
“老师，我们数学考完了，是不是该回房间休息，等明天回学校了？”一个学生问道。
“嗯，对！”
此时，大部分学校的学生都吃完了，准备离场回休息处。
然而，有几人发现F4一个都没走，反而看到他们又在原来的桌子上……铺开了书本？
“哎？同学，你们不回酒店吗？”
刘利伟回头，奇怪地看了那同学一眼：“回去干嘛？下午还要考物理呢。”
“物……物理？”提问的那个学生愣住了，“你们不是报的数学竞赛吗？”
林溪正低头看杨荣武的《生物化学原理》（第4版），闻言头也没抬，冷淡地解释道：“谁说只报了数学？”
顾知夏微笑着，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餐厅：“我们四个，报了四门。”
“四门？！”
这一次，餐厅里所有竖着耳朵的参赛队伍，包括刚吃完饭、准备嘲讽第二轮的“金陵五王”，全都僵在了原地。
赵毅刚端起的汤碗“啪”地掉在托盘上，汤水四溅。
“疯了……这群人绝对是疯了！”他失声叫道。
龙师附中的周凯也瞪大了眼睛，那副“用鼻孔看人”的架势都绷不住了：“我靠？同时报四门？他当这是学校月考，随报随玩呢？”
孙翔宇摸了摸自己梳得油亮的头发，夸张地叫道：“玩尬的是吧？这哥们儿是来整活的？兄弟们，把‘666’打在公屏上！”
罗峰的脸色则彻底沉了下去。他没说话，但握着筷子的手已经开始泛白。
而在餐厅的另一个角落，那个独自坐着、戴着降噪耳机的清冷少女，金陵外国语的许静，有些不耐烦地摘下了一只耳机。
她听清了那句“报了四门”，目光从F4四人身上一一扫过，就像在审视什么粗制滥造的商品。随即，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夹杂着轻蔑与怜悯的弧度，仿佛在看一群跳梁小丑在表演滑稽的杂耍。
“精力分散，是庸才最喜欢用来掩饰自己无能的手段。”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一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断言。在她看来，真正的天才只会专注于一个领域，并做到极致，比如她自己。这种广撒网的行为，不过是弱者企图用数量来弥补质量不足的可悲尝试。
她甚至没有兴趣多看一秒，便重新戴上了耳机，将自己与外界的‘愚蠢’彻底隔绝开来，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几只苍蝇从眼前飞过，连让她皱一下眉头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学生颤抖着声音问：“哪……哪四门？”
刘利伟理直气壮地掰着指头：
“数学，上午的。”
“物理，下午的。”
“化学，下午的。”
“生物，下午的。”
“嘶——”
餐厅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省级的奥林匹克竞赛，能精通一门，杀入决赛圈，就已经是天之骄子。这四个人……竟然同时报了四门？
这是人干的事吗？
赵毅刚端起的汤碗“啪”地掉在托盘上，汤水四溅。
“疯了……这群人绝对是疯了！”他失声叫道。
罗峰的脸色则彻底沉了下去。
“一群傻子，哗众取宠！”赵毅还在嘴硬地骂骂咧咧，“贪多嚼不烂！我等着看他们下午物理考场怎么哭着出来！”
周凯也立刻附和道：“就是！真以为自己是全能大神？别到时候一门都没进复赛，那可就笑死人了。”
然而，他们的骂声，连他们自己听着，都显得那么底气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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