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要求抄的百遍药草特性，对少辛而言并非易事。一连两日，她除了必要的修炼调息，几乎都埋首于偏殿的书案前，对着玉简和墨锭，写得手腕酸软，小脸愁苦。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映着她纤细的身影在窗纸上投下孤单的剪影。她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看着才完成不到一半的玉简，轻轻叹了口气，鼻尖微红，带着几分委屈和沮丧。那模样，像极了被功课难住、无人诉苦的稚子，楚楚可怜至极。
殿门被无声推开，夜风裹挟着清冽气息送入室内。
少辛惊了一跳，慌忙起身，见是墨渊，更是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想用袖子遮住那些写得歪歪扭扭的玉简：“尊……墨渊……”
墨渊目光扫过书案上堆积的玉简和她那明显睡眠不足、眼下带着淡青的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缓步走近，烛光在他冷峻的侧脸上跳跃，明明灭灭。
“还未完成？”他声音听不出情绪，拿起一枚她刚刻好的玉简。上面的字迹虽认真，却难免稚嫩，有些地方因灵力不济而显得浅淡。
少辛低下头，揪着衣角，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显而易见的懊恼和怯意：“……少辛愚笨，写得慢……请…请尊上责罚……”她总是这样，一旦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便会下意识地请罪，那副小心翼翼、生怕被厌弃的模样，总能轻易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怜惜。
墨渊并未责骂，只是将玉简放回案上，于她身侧坐下。宽大的袍袖拂过她的手背，带来一丝微痒的触感。
“何处不明？”他问，语气平淡，却自然而然地拿过了她手中的墨锭和刻刀。
少辛一怔，受宠若惊地指了指几味药性复杂、容易混淆的灵草。
墨渊并未直接告诉她答案，而是执起刻刀，就着她那块未写完的玉简，亲自示范。他手指修长有力，运刀如飞，刻出的字迹银钩铁画，道韵天成，与她那些稚嫩笔画形成鲜明对比。
“赤阳参与火灵芝皆属温补，然赤阳参药力醇厚，宜久煨；火灵芝性烈，需武火速淬，方能锁其精华。”他一边刻写，一边低沉讲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悦耳，“辨别之法，除观其纹理，更需以神识探其内核。赤阳参内核沉静如大地，火灵芝则躁动如熔岩……”
他讲解得极其细致，甚至比那日里在丹房时更为耐心。烛光下，他低垂的眉眼专注而俊美，少辛不知不觉看呆了，连手腕的酸涩都忘了。
讲解完一处，他会抬眸看她：“可明白了？”
少辛连忙点头，努力消化着。
“继续。”他将刻刀递还给她，目光却并未离开，显然是打算亲自监督。
少辛在他的注视下，愈发紧张，小手握着刻刀微微发抖，一下笔，竟又刻错了一个符文。她吓得手一抖，刻刀险些脱手，小脸瞬间煞白，眼中涌上水光，慌忙道：“对…对不起！我重刻……”
看着她这副惊慌失措、泫然欲泣的模样，墨渊心底那丝因她不爱惜身体而生的微愠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奈的柔软。他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伸出手，并非责备，而是覆上了她握着刻刀那只微凉颤抖的小手。
少辛浑身一僵，愕然抬头。
“手腕放松，意念凝于指尖，而非紧握刀柄。”他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温热干燥的大手完全包裹住她冰凉的小手，带着她，一笔一划地在那玉简上重新刻写那个符文。
他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清冽好闻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那强而有力的引导，透过相贴的肌肤传来，驱散了她所有的慌乱和笨拙。在他的掌控下，刻刀变得无比温顺，流畅地划出优美的弧线。
“感受灵力的流转，顺势而为，而非蛮力硬刻。”他贴得极近，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颤栗。
少辛心跳如鼓，脸颊绯红，几乎无法思考，只能被动地依循着他的引导，感受着那手把手教导中传递来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和无言的纵容。
刻完那个复杂的符文，墨渊并未立刻松开手，而是就着这个近乎环抱的姿势，带着她又刻了几个字。他的下巴偶尔会轻轻擦过她的发顶，带来一阵微痒的酥麻。
烛火噼啪作响，将两人紧密相依的身影投在墙壁上，纠缠不清，暧昧丛生。
少辛只觉得被他握住的手烫得惊人，被他气息拂过的耳垂更是红得滴血。她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那只被包裹的手和身后紧贴的温热胸膛上，大脑晕乎乎的，像喝醉了酒。
“可会了？”他低声问，声音因这极近的距离而显得格外沙哑磁性。
“……会…会了……”少辛声如蚊讷，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娇软。
墨渊这才缓缓松开手。那包裹着她的温暖和力量骤然撤离，让她心底莫名生出一丝空落落的感觉。
“余下的，自行完成。”他直起身，语气恢复了些许清淡，但目光落在她绯红的耳垂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时，依旧深沉。
“是……”少辛小声应道，努力平复狂跳的心，重新拿起刻刀。奇异的是，经过他方才手把手的教导，她似乎真的掌握了诀窍，手腕不再酸软，下笔也顺畅了许多。
墨渊并未离开，而是于一旁拿起一卷书简，就着烛光静静翻阅，陪着她。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刻刀划过玉简的细微声响和彼此清浅的呼吸。气氛却与之前的孤寂清冷截然不同，弥漫着一种无言的温馨与缱绻。
少辛偶尔偷偷抬眼，瞥见烛光下墨渊俊美沉静的侧脸，心中便像是被蜜糖填满，充满了安宁与喜悦。她不再觉得功课枯燥艰难，反而希望这一刻能再长久一些。
直到子夜时分，少辛终于刻完了最后一遍。她放下刻刀，长长地松了口气，忍不住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困倦的泪花，那模样娇憨又可怜。
墨渊放下书简，目光扫过完成的玉简，微微颔首：“尚可。”
得到他一句淡淡的肯定，少辛顿时觉得所有的疲惫都值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歇息吧。”墨渊起身，衣袖拂过，案上的烛火悄然熄灭，只留窗外皎洁的月光流入殿内。
他走到门口，脚步微顿，并未回头，只淡淡道：“日后功课，量力而行。若有不明，随时可来问吾。”
说完，身影便融入了殿外的月色之中。
少辛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摸着那只仿佛还残留着他温度的手，心里甜丝丝的。尊上他……其实很温柔呢。
月光如水，洒满空寂的偏殿，却不再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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