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灼热感来得毫无征兆，就像有人拿着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的眼球上。
苏海浑身一僵，差点当场叫出声来。
他下意识地紧紧闭上眼，可那股剧痛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仿佛要将他的大脑都烧成一锅沸水。
“小伙子，你怎么了？”
李建国刚毅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关切。
这年轻人脸色瞬间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看着不像是装的。
“没……没事……”苏海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强迫自己睁开眼，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能……可能是有点晕船，刚才太紧张，现在一放松就……就上头了。”
这个理由很蹩脚，但对于一个“普通渔民”来说，却又合情合理。
李建国没有怀疑，只是摆了摆手：“上我们的船，回岸上就好了。小张，扶他一把。”
“是，队长！”
一个年轻警员伸手来扶。
就在苏海被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跨上执法快艇的瞬间，他脑海里那冰冷又庄严的声音，终于落下了最后一个音节。
【新功能“声呐模拟”加载完毕。】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
苏海的视野，或者说他脑海中的世界，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深海视觉】像是在看一张超高精度的卫星地图，那么现在，这张地图“活”了过来，变成了一个可以无限缩放、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旋转的三维立体模型！
他甚至不需要转动眼球，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俯瞰”方圆十海里内的整片海床。
山脉般的暗礁、峡谷似的海沟、平坦的沙地……所有的地形地貌都以一种数据化的方式，清晰无比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能“感受”到每一处礁石的轮廓，每一片沙地的质感，甚至能“分辨”出不同洋流的温度和流速。
这已经不是“看”了，这是掌控！
“嗡——”
快艇发动，以惊人的速度劈开海浪，朝着陆地的方向飞驰而去。
苏海坐在船舷边，表面上吹着海风，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实际上，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这个全新的三维海底世界里。
太爽了！
十海里！这是什么概念？
以快艇现在的速度，跑完这个距离也得十几二十分钟！
他现在坐在这里，就能将前方十几公里外的海底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他贪婪地“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快艇飞驰，他脑中的三维地图也在飞速移动。
掠过一片片荒芜的沙地，越过一道道嶙峋的礁石带……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了左前方大概三海里外的一处海底。
那是一片相对平坦的沙地，但就在这片沙地之下，大约半米深的位置，静静地“躺”着一个巨大的金属反应。
长条形，轮廓光滑，充满了现代工业的造物感。
【信息解析】！
苏海心中一动。
【目标：鱼雷】
【型号：mK-48重型鱼雷（未引爆）】
【材质：高强度合金、烈性炸药、精密电子元件……】
【状态：外部轻微腐蚀，内部结构完整，引信处于休眠状态。】
【信息追溯：来自一艘不明国籍的潜艇，因机械故障意外脱落。】
我靠！
鱼雷？！
苏海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玩意儿可比那箱白粉猛多了！这要是被哪个不开眼的渔船用拖网给捞上来，或者不小心碰撞到，方圆几百米都得被炸上天！
这绝对又是一件天大的功劳！
举报！必须举报！
苏海强压下内心的激动，他没有立刻开口。
不行，不能这么快。
刚刚才“碰巧”发现一箱毒品，转头又“碰巧”发现一颗鱼雷？
一次是运气好，两次就是有问题了。
他苏海的人设是“淳朴贪财但有底线的好运渔民”，不是“海底捞针精确定位的人形声呐”。
得找个合适的时机，用一种更合理的方式再把这事捅出去。
他默默记下了那片海域的坐标，心思又回到了眼前的缉毒支队长身上。
李建国正拿着卫星电话，似乎在向上级汇报。
“……对，情况属实，毛重35.2公斤，纯度极高……初步判断是境外流入，准备在本地分销的。”
“报案人叫苏海，一个二十出头的本地渔民，背景很简单，初步判断没有问题。”
“好的，我们马上带他回局里做笔录，后续会申请奖励……明白！”
挂断电话，李建国看向苏海，表情严肃中带着一丝赞许。
“小苏，这次多亏了你。我代表市局，代表人民感谢你。”
“应该的，应该的。”苏海立刻换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憨厚笑容，“警察同志你们才辛苦，大风大浪的。我就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李建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到了局里，你把发现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一遍就行，不要紧张。”
“好嘞！”
……
市缉毒支队。
审讯室里，苏海享受到了“功臣”待遇。
没有冰冷的铁椅子，而是一张舒服的沙发，面前还摆着一杯热茶。
负责做笔录的是之前那个扶他上船的年轻警员小张。
李建国就坐在旁边，没有说话，但那股强大的气场却让人无法忽视。
“姓名？”
“苏海。”
“年龄？”
“二十二。”
“职业？”
“渔民。”
……
一套流程走完，小张开始问重点。
“说一下你发现那个箱子的具体经过。”
苏海早就打好了腹稿，他喝了口热茶，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是这样的，警察同志。我家那船不是破嘛，打不了深海鱼，我就只能在近海转悠，捞点杂鱼。今天我寻思着去黄岩岛东边那片礁石区碰碰运气，听说那边有时候能碰到值钱的石斑鱼。”
他巧妙地把自己想捞黄唇鱼发大财的念头，替换成了更符合他“穷渔民”身份的石斑鱼。
“然后呢？”
“然后我下网嘛，结果拖网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挂住了，我用船上的绞盘使劲拉，差点把发动机都给憋熄火了。我当时就纳闷，那片海我常去，水深也就十几米，没听说有沉船啊。”
“我就戴上潜水镜，一个猛子扎下去了。好家伙，就看见一个大铁箱子，黑乎乎的，卡在两块礁石的缝里，我的网正好就挂在箱子一个角上。”
这番话半真半假，逻辑完美。
渔民出海，渔网被挂住，再正常不过了。
李建国和小张都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我当时就好奇啊，这海里怎么会有这么个玩意儿。我就浮上去换了口气，又潜下去，想看看到底是啥。那箱子锁着的，我弄不开。后来我就回船上，拿了根撬棍和钩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那箱子撬开了一条缝。”
说到这里，苏海适时地表现出后怕的表情，声音也压低了。
“我往里一瞅……就看到里面全是那种白色的，一包一包的东西。我当时脑子‘嗡’的一下，第一个念头就是……电视里演的那个……毒品！”
“我吓坏了，赶紧丢了家伙就往船上爬。爬上船，腿都还是软的。我琢磨着这玩意儿可不是好东西，沾上就完蛋了。我虽然爱钱，但这钱打死我也不敢要啊！于是，我就赶紧给你们打了电话。”
一番话说完，苏海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大口，像是在压惊。
小张奋笔疾书，将他的话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
李建国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
苏海的这番说辞，天衣无缝。
一个普通渔民，在一次意外中发现了毒品，因为害怕和朴素的正义感选择了报警。
整个过程的动机、行为、心理活动，都完全符合他的人设。
“你做得非常对。”笔录做完，李建国终于开口了，语气十分郑重，“你的这个电话，至少挽救了上千个家庭。”
“那……警察同志，”苏海搓了搓手，露出了他最关心的表情，“我听人说，举报这个……是不是有奖金啊？”
他问得小心翼翼，带着点贪财的不好意思。
小张闻言笑了起来：“你小子，觉悟挺高，脑子也转得快啊。”
李建国也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放心，少不了你的。按照《禁毒法》和省里的举报奖励办法，这次查获的毒品数量巨大，案情特别重大，我们会为你申请最高档次的奖励。”
“最高档次？”苏海的眼睛亮了。
“具体数额还在走流程审批，但可以告诉你，不会低于这个数。”李建国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十万！
苏海的心脏砰砰狂跳！
一百万的黄唇鱼飞了，三十万的奖金到手了！
这钱，拿得光明正大，心安理得！
不亏，甚至血赚！
“谢谢政府！谢谢警察同志！”苏海激动得差点站起来，脸上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
李建国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变得严肃。
“小苏，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
“您说！”苏海立刻坐直了身体。
李建国身体微微前倾，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你的水性很好，胆子也大，最重要的是，你的运气……非常好。”
他特意在“运气”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我们缉毒工作，很多时候都需要深入一线，在茫茫大海上寻找线索。我们有先进的设备，但有时候，设备也比不上一些经验丰富的老渔民。”
苏海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
只听李建国继续说道：“我们想聘请你，成为我们警方的‘特情’。”
“特情？”苏海装作不懂。
“对。”李建国点头，“你不需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你只需要像平时一样出海打鱼，但要带上我们的特殊联络设备。一旦在海上发现任何可疑的船只、人员或者物品，立刻向我们汇报。”
“当然，我们不会让你白干。除了每月底薪，每次提供的线索一旦查实，都会根据线索的价值，给予你远超普通举报的丰厚奖励。”
李建国把一张名片推到苏海面前。
“考虑一下。如果你愿意，随时打这个电话找我。”
他看着苏海，一字一句地说道。
“苏海，我们不仅仅是需要你的运气。我们，是需要你这双能在海里‘看见’真相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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