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药剂顺着喉管滑入胃袋,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和化学制品的怪异甜味,很快便化作一股无形的枷锁,蔓延至四肢百骸。
能量抑制剂。
王默然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刚刚恢复些许、如同溪流般微弱运转的能量,仿佛瞬间被投入了极寒冰窟,变得滞涩、沉重,几乎难以调动。连同着他的精神力,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粘稠油脂,感知变得模糊,思维运转都凭空多了一份阻力。一种深切的虚弱感和困意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并非源于伤势,而是来自这种药物对生命活力的直接压制。
每日配给的营养剂和饮用水都添加了这东西,“鹰眼”严格执行了命令,毫无通融余地。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管控,旨在将他变成一个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囚徒,连最后一点挣扎的可能性都要扼杀。
王默然躺在窝棚的阴影里,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不是伪装的,而是药物作用下的真实反应。他闭着眼,抵抗着那强烈的昏睡欲望,全部的意志力都用于内视,观察着体内那几乎陷入停滞的能量。
它们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变得极其迟钝,如同被冻结在冰层下的暗流。那扇青铜巨门的感应也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隔了无数重迷雾。
麻烦大了。
在这种状态下,他别说继续引导地脉能量、培育灵植,就连维持基本的伤势恢复都变得困难重重。左肩的伤口愈合速度明显变慢,甚至隐隐有恶化的趋势。一旦伤势反复,他很可能连最后一点行动能力都会失去,彻底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更可怕的是,对金属的那种冰冷饥渴,在能量被抑制后,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和难以忍受。仿佛身体的本能在抗议,在尖叫着索取那种独特的力量来对抗药效。这让他必须分出更多的精力来压制这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冲动,以免表现出任何异常。
绝对的死局?
王默然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却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极致的冷静和疯狂。
他从未将希望完全寄托于那点自行恢复的能量上。地脉,默园本身,才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是“鹰眼”和那些监控设备无法完全理解和掌控的变量。
药物能抑制他自身的能量,难道还能抑制整条地脉不成?
问题在于,如何用被严重抑制的精神力和几乎冻结的能量,去撬动地脉那磅礴而混乱的力量?
他需要一座桥。一座能绕过自身限制,直接沟通地脉的桥。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几株被他标记的特殊地薯上。它们得益于之前持续的“能量灌溉”,体内积蓄的纯净生机尚未被抑制剂完全压制,依旧散发着微弱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既然自身能量被冻结,能否…以这些灵植为“中转站”或“放大器”?通过它们与地脉固有的联系,间接地进行引导?
这无疑更加困难,更加冒险。他对这些灵植的了解仅限于表面,它们能否承受这种操作?是否会引发不可控的异变?但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破局的方法。
他开始了新一轮的、更加隐秘的尝试。
他不再试图直接调动自身能量,而是将全部残存的精神力,凝聚成最细微的一丝,如同探出的蛛丝,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接触上其中一株灵植地薯的叶片。
沟通,引导,而非强制。
他的精神力传递出一种极其微弱的、充满渴求的“意念”,不是语言,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呼唤,指向地下那深沉的能量之源。
一次,两次,无数次…毫无反应。他的精神力在抑制剂作用下太过微弱,那株地薯似乎根本无法理解这莫名的联系。
就在他几乎要耗尽心神,意识因药物和疲惫而逐渐模糊时,转机出现了。
或许是之前长期用特定能量“喂养”建立的微弱联系,或许是这株地薯本身发生了他尚未察觉的异变,又或许是那深入其根系的地脉能量感知到了这丝同源的、极其卑微的呼唤…
那株地薯的叶片,极其微不可察地轻轻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王默然那丝即将溃散的精神力,猛地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来自地底深处的“拉扯”!
不是地脉能量的主动回应,更像是这株地薯自身的根系在汲取地脉能量时,顺带将他那丝微弱的精神力也“裹挟”着,向下拖拽了一小段距离!
一瞬间,王默然的精神感知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土层和抑制剂的阻碍,短暂地“触摸”到了那条奔腾不息的地下能量之河!虽然模糊,虽然短暂,但那浩瀚、混乱、充满原始力量的感觉,让他几乎战栗!
有效!
他强压下狂喜,立刻循着那瞬间的感觉,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的、“引导”的意念,顺着那“裹挟”的力量传递向地脉中一道相对温和的“生机”丝线。
成功了!虽然效果微乎其微,几乎无法改变那丝能量流的方向,但他确实做到了!在没有动用自身多少能量的情况下,通过灵植作为中介,间接影响了一丝地脉能量!
这条荆棘之路,似乎又被踏出了半步!
他立刻如法炮制,将目标锁定为那几株灵植。他不求引导多少能量,只求维持这种极其微弱的“联系”不断,让地脉那磅礴的生机,能够透过这些灵植,持续地、缓慢地渗透出来,滋养这片土地,也…潜移默化地对抗着他体内的抑制剂效果。
这个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但对王默然来说,每一丝成功的联系,都是黑暗中珍贵无比的火种。
几天下来,效果开始显现。那几株灵植的长势似乎更加稳健,它们周围的土地也显得越发肥沃。而王默然自身,虽然依旧被抑制剂折磨得虚弱不堪,但那种能量被彻底冻僵的感觉减轻了一丝丝,最明显的体现是,伤口的恶化趋势被止住了,甚至开始了极其缓慢的自我修复。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种持续的、间接的感知,他对地脉能量各种属性的理解,反而在逆境中加深了。因为他必须用最精妙的、几乎不依赖自身力量的方式去“感受”和“请求”,这逼迫他剥离了一切花哨,直指能量运转的某种本质。
他甚至开始模糊地感知到,在那条“生机”丝线附近,似乎并行着一道极其隐晦的、带着“净化”或“中和”意味的细小支流。这道支流非常微弱,几乎被主流的混乱能量掩盖,但它那稳定而持续的特性,让王默然心中一动。
如果…能引导这道“中和”属性的能量,是否可以对抗日复一日注入他体内的抑制剂?
这个想法让他心跳加速。
他尝试着,将新的“意念”传递给那株作为桥梁的灵植。
这一次异常艰难。“中和”属性远比“生机”难以捕捉和沟通。失败了无数次,直到他感觉精神力快要枯竭,头痛欲裂,才终于成功了一次!
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中和”属性的地脉能量,被那株灵植吸收,然后…似乎并没有显现在植株本身,而是通过某种玄妙的联系,反馈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清凉的气息,融入了王默然那与之接触的精神力中!
嗡!
王默然身体猛地一颤!
那丝清凉气息入体,并未带来任何能量增益,却像一枚投入冰湖的小石子,让他那被抑制剂冻结的能量湖面,荡漾开了一圈极其细微的涟漪!冻结的状态,被打破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虽然瞬间之后,药效再次弥合了那丝缝隙,但王默然真切地感受到了!
有效!地脉能量中的“中和”属性,确实能微弱地对抗抑制剂!
希望之火再次燃烧起来,虽然微弱,却指明了方向。
他更加专注于捕捉和引导那丝“中和”能量,哪怕每次只能获得一丝反馈,也坚持不懈。
就在他沉浸于这种缓慢的抗争与恢复时,外界的压力达到了临界点。
呜——呜——呜——
凄厉刺耳的警报声猛地划破默园的死寂!不再是监测站内部的警报,而是最高级别的、来自前哨基地的全域预警!
“鹰眼”和“铁壁”的身影瞬间出现在监测站外,全身装备,如临大敌。
“所有单位注意!大规模蚀骨鼠群已突破第三道防线!正朝第四道防线及所有外围节点涌来!预计接触时间,三十分钟!重复,预计接触时间三十分钟!”
“固守待援!允许使用一切重火力!为了生存!”
通讯频道里充斥着指挥官嘶哑而决绝的命令。
王默然猛地抬头,透过窝棚的缝隙,能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了一层移动的、令人窒息的灰黑色阴影!那不再是零星的嘶叫,而是汇聚成了如同海潮般低沉而恐怖的嗡鸣,夹杂着无数利齿啃噬一切的可怕声音,铺天盖地而来!
鼠潮!真的来了!
“启动所有自动防御系统!最高功率!”
“检查能量储备!”
“铁壁,守住东侧缺口!”
“鹰眼”冷静到极致的声音快速下达指令,监测站顶部的重型机炮开始旋转预热,发出沉闷的嗡鸣,架设在周围的自动炮塔也纷纷亮起瞄准红光。
紧张、压抑、大战将至的恐怖气氛瞬间笼罩了整个默园。
王默然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机会与毁灭,同时降临!
他死死盯着外面那越来越近的黑色潮水,又飞快地瞥了一眼严阵以待的“鹰眼”和“铁壁”。
他的机会,就在于鼠潮冲击监测站,双方陷入混战的刹那!
但前提是,他必须能在那一刻,拥有至少挣脱这药物枷锁、恢复部分行动力的能力!
他不再有任何保留,将所有残存的精神力,不顾一切地投入到与那株灵植的沟通中,疯狂地引导着那丝“中和”属性的地脉能量,哪怕每一次引导都让他的头痛得如同要裂开,哪怕嘴角已经因精神过度透支而溢出了鲜血!
快!快!快!
地脉深处,那丝“中和”能量被他笨拙而顽强地牵引着,透过灵植,一丝丝地注入他几乎冻结的身体,与那冰冷的药效进行着无声而激烈的厮杀。
轰隆!!
第一波鼠潮的先锋,如同黑色的巨浪,猛地拍击在监测站的外围防御圈上!
自动炮塔喷吐出炽热的火舌,能量光束交织成死亡之网,将最前面的巨鼠成片撕碎!爆炸声、嘶叫声、啃咬金属的刺耳声瞬间响成一片!
战斗瞬间白热化!
“鹰眼”全神贯注地操控着重型武器,狙击着鼠群中偶尔出现的、体型更大、速度更快的变异个体。“铁壁”则如同磐石般守在监测站入口,手中的重型能量步枪每次点射都能精准地掀翻一只试图攀爬的巨鼠。
没有人再有余暇时刻盯着王默然。
就是现在!
王默然眼中猛地闪过一抹厉色,一直紧握的右拳狠狠砸在自己的胸口!
“噗!”一口鲜血喷出,并非伪装,而是强行催动那被“中和”能量侵蚀出一丝缝隙的、冻结的能量湖所带来的严重内伤!
剧痛刺激着神经,也仿佛打破了最后的某种平衡!
咔嚓!
体内似乎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脆响!
那被抑制剂冻结的能量,在这内外交困、生死一线的巨大压力下,在这口鲜血的引导和连日来“中和”能量的持续侵蚀下,竟然猛地冲开了了一丝缝隙!虽然只有一丝,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带来一股久违的力量感!
力量不多,甚至可能不如一个健康的普通人,但对他而言,足够了!
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动作因为虚弱和伤势而略显踉跄,但眼神却锐利如刀,瞬间扫过整个战场。
鼠群无穷无尽,监测站的火力虽然凶猛,但已经被彻底包围,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监测站侧面,一个相对火力薄弱、正被数十只巨鼠疯狂冲击的区域。那里,距离他的窝棚,大约有五十米的距离!
中间是开阔地,没有任何掩体。
冲过去,九死一生。留在原地,十死无生。
没有犹豫。
王默然深吸一口气,压榨出刚刚恢复的每一分力量,如同一道离弦之箭,猛地冲出了窝棚,扑向那死亡的开阔地!
“编号7b-041!立刻停下!否则格杀勿论!”“鹰眼”的厉喝声瞬间通过腕式监测器传来,充满了惊怒!
但此刻的他,正被三只从侧面阴影中窜出的、速度奇快的变异鼠缠住,根本无法第一时间调转枪口!
王默然对警告充耳不闻,眼中只有那条用死亡铺就的生路!他疯狂地奔跑着,躲避着脚下撕咬的鼠牙和空中飞溅的残肢碎肉。
子弹和能量光束偶尔从他身边掠过,不知是来自鼠群的误伤,还是“鹰眼”的警告性射击。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眼看就要冲入那个相对薄弱的冲击点!
突然!
一只隐藏在鼠群尸体下的、体型较小的腐蚀鼠猛地窜起,张开嘴,一股墨绿色的、散发着恶臭的酸液直喷他的面门!
避无可避!
王默然瞳孔骤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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