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与格局
柳惊涛羞愤离去后，演武场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围观的下人侍卫们窃窃私语，看向李止戈的目光中充满了惊奇与敬畏。洛璃正欲再与李止戈说些什么，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匆匆而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洛璃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讶色，随即对李止戈展颜笑道：“李公子，家父听闻你来了，甚是高兴，想当面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此刻正在前厅等候，请随我来吧。”
城主亲自接见？李止戈心中微凛，但面上依旧平静，点头道：“洛小姐客气了，请带路。”
穿过几重雕梁画栋的回廊，来到一座气势恢宏的正厅。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着紫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他约莫四十许岁，双目开阖间精光隐现，周身气息沉凝如山岳，虽未刻意释放威压，却自然流露出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此人正是黑岩城之主，洛云天。
在洛云天身侧，还坐着一位面容与柳惊涛有几分相似、眼神更为深沉的中年文士，正是柳惊涛的父亲，柳家家主柳擎。此刻，柳擎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但目光落在李止戈身上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父亲，柳世叔，这位便是救女儿性命的李止戈李公子。”洛璃上前行礼道。
李止戈不卑不亢，抱拳行礼：“晚辈李止戈，见过洛城主，柳家主。”
洛云天仔细打量着李止戈，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威严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李公子不必多礼。小女顽劣，前日私自入山，险些酿成大祸，多亏公子仗义出手，才保全性命。此恩重于泰山，洛某在此谢过！”说着，竟微微欠身。
李止戈侧身避过：“城主言重了，晚辈只是恰逢其会，任何有良知之人遇到当时情况，都不会袖手旁观。”
“好一个不会袖手旁观！”洛云天哈哈一笑，对李止戈的谦逊和应对颇为满意，“听璃儿说，公子是猎户出身？能有如此身手和胆识，实在难得。方才演武场之事，我已听闻，惊涛那孩子性子骄纵，冒犯了公子，还望公子海涵。”他这话，也是说给一旁的柳擎听的。
柳擎此时也开口道：“犬子无状，冲撞了李公子，柳某代他赔个不是。公子年纪轻轻，竟已踏入锻骨境，实在令人惊叹。”他话语虽客气，但“锻骨境”三字出口，厅内气氛顿时微微一凝。如此年轻的锻骨境，绝非普通猎户所能培养出来的。
李止戈心知对方必有疑虑，从容答道：“柳家主谬赞。晚辈自幼随山中异人学了些粗浅功夫，兼之常年与野兽搏杀，侥幸有所突破，实属运气。”
“异人？”洛云天和柳擎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便能解释得通了，山中多有奇人异士，此子怕是得了某位隐士高人的传承。如此一来，他身怀绝技却籍籍无名便说得过去了。
洛云天不再深究，笑道：“无论如何，公子对璃儿的恩情，洛家绝不会忘。今日午间，洛某在‘百味楼’设下薄宴，聊表谢意，还请公子务必赏光。”
“城主盛情，晚辈却之不恭。”李止戈知道推辞反而不美，便应承下来。
……
百味楼，黑岩城最负盛名的酒楼，位于城中最繁华的街道。雕栏玉砌，气派非凡。洛云天包下了顶楼最雅致的包厢，窗外可俯瞰大半个黑岩城的景色。
宴席极为丰盛，许多菜肴都是李止戈闻所未闻的珍馐，显然用了不少蕴含灵气的食材，对武者大有裨益。作陪的除了洛璃，只有柳擎一人，柳惊涛并未出现，想必是觉得脸上无光。
席间，洛云天谈笑风生，举止豪迈，不断劝酒布菜，绝口不提招揽之事，只言感谢，并问及李止戈一些山中趣闻和修炼心得，显得十分平易近人。柳擎则话语不多，偶尔插言几句，大多时间在静静观察李止戈。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融洽。李止戈心念微动，觉得这是一个打探消息的好机会。他放下酒杯，故作随意地开口道：“洛城主，柳家主，晚辈初来黑岩城不久，对城中情况不甚了解。前几日，似乎与一个名叫‘血刃堂’的势力产生了一些小误会，不知这血刃堂……”
他话未说完，洛云天便大手一挥，脸上带着一丝不屑的笑容，打断道：“李公子不必担心！血刃堂？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暗老鼠，仗着几分狠辣，在城西那片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收点保护费，开几家赌坊妓馆罢了。在黑岩城，还轮不到他们放肆！”
他抿了一口酒，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堂主血屠夫，不过是个锻骨境后期的武夫，仗着几分悍勇，勉强撑起场面。回头我让人去跟他打声招呼，就说你李止戈是我洛云天的客人，之前的些许误会，就此揭过。量他也不敢不给我这个面子！”
李止戈心中一动。从洛云天的态度来看，血刃堂明面上的实力，确实不被城主府放在眼里。但这反而让他更加警惕。血刃堂若真如此不堪，为何会拥有那张标记着神秘符号的地图？这背后，恐怕另有隐情。洛云天或许并不知晓血刃堂更深层的底细。
他面上露出感激之色：“如此，便多谢城主了。”
“举手之劳。”洛云天摆摆手，似乎解决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话锋一转，问道：“李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不知日后有何打算？可是要在这黑岩城长住？”
李止戈沉吟道：“晚辈山野之人，习惯自在。或许会暂居一段时间，历练一番，再图远行。”
“远行？”洛云天眼中精光一闪，“公子志向不小。不知欲往何方？”
李止戈坦言：“晚辈对天下格局知之甚少，正要向城主请教。”
提到天下格局，洛云天神色稍正，柳擎也放下了酒杯，露出关注的神色。洛云天缓缓道：“既然公子问起，洛某便与你分说一二。我们所处的这片大陆，广袤无垠，凡人终其一生，也难以窥其全貌。大体而言，可分为五域。”
他蘸着酒水，在桌上粗略画了一个示意图。
“我们所在，乃是东大陆。此地资源相对贫瘠，灵气也算不上充沛，且地势破碎，诸侯林立，大小国度、宗门城池数以百计，彼此征伐不断，战乱频仍。我黑岩城，不过是东大陆边缘地带的一座小城罢了。”洛云天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自嘲。
李止戈默默点头，这与他的观察相符。
洛云天的手指移向中央区域：“此为中洲，乃五域之核心，天地灵气最为浓郁，物产丰饶，人杰地灵。那里是真正的巨擘宗门、古老世家、绝世天才的聚集地。传说中，中洲有皇朝统御四方，威震天下，更有无数修仙大派山门林立，是无数修行者向往的圣地。”他的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
“而这里，”洛云天的手指指向西方，“是西大陆。那片土地，佛门昌盛，寺庙林立，僧侣无数。他们不修气血，不练真气，专修佛法，讲究顿悟涅盘，手段诡异而强大，与我们东大陆的武学路数迥然不同。”
接着，他又指向南方：“南大陆，则是妖魔的乐土。那里瘴疠横行，山险水恶，生活着无数强大的妖兽、精怪，甚至传说有上古妖魔的后裔盘踞。人族在那里势力相对薄弱，只有一些与妖魔抗争的据点城池，环境极为险恶。”
最后，他指向北方，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至于北疆，则是一片苦寒之地，冰原万里，环境极端。那里生活着强大的蛮族部落，他们体魄天生强悍，崇拜图腾，与天争命。北疆与中洲、东大陆接壤之处，常年摩擦不断。”
介绍完五域概况，洛云天叹了口气：“我东大陆，地处偏僻，内斗不休，相比于中洲的繁华、西大陆的神秘、南大陆的凶险、北疆的酷寒，实在是显得有些积弱。若非隔着无尽莽荒山脉和辽阔海域，恐怕早被其他强域势力侵入了。”
李止戈听得心潮澎湃。原来这个世界如此广阔精彩！东大陆的纷争，不过是井底之蛙的争斗。中洲的修仙圣地，西大陆的佛国妙法，南大陆的妖魔秘辛，北疆的蛮族风情……这一切都对他构成了巨大的吸引力。
“多谢城主解惑，令晚辈茅塞顿开。”李止戈真诚道谢。
洛云天看着李止戈眼中闪烁的光芒，意味深长地说道：“李公子，以你的天赋，困守在这东大陆一隅，实在是可惜了。若有朝一日欲往中洲，或可早做打算。不过，通往中洲的路途极其遥远艰险，不仅要穿越危机四伏的莽荒山脉，还要渡过恐怖的无尽海，没有足够的实力和准备，无异于送死。”
宴席又持续了片刻，宾主尽欢而散。洛云天再次表达了感谢，并赠予李止戈一块更高级的客卿令牌，以及一张面额不小的金票，言明在黑岩城遇到任何麻烦，都可凭令牌寻求城主府的帮助。
李止戈没有推辞，坦然收下。他知道，这是洛云天的投资，也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交好。
离开百味楼，回到那间破旧木屋，李止戈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今日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城主府的态度，血刃堂可能隐藏的秘密，以及更为宏大的五域格局……这一切都让他深感自身的渺小，同时也极大地激发了他的斗志。
“东大陆……只是起点。”他抚摸着那柄冰冷的暗金长戟，目光穿透简陋的窗棂，望向遥远的天际。
“血刃堂的恩怨，绝不会因为城主的一句话就真正了结。我必须尽快提升实力。锻骨境，远远不够。《八荒戟》要练，《噬魔吞天》更要谨慎修炼。中洲……那里才是我真正该去的地方。”
他盘膝坐下，开始运转功法。今日在百味楼食用那些灵食带来的精气，以及之前吞噬血纹豹尚未完全炼化的妖力，都需要尽快转化为自身的力量。
黑岩城的天空，阴云悄然汇聚。李止戈的归来，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涟漪正在扩散。而更广阔的世界，正等待着这位身怀秘密的少年，去探索，去征服。他的强者之路，从这一刻起，有了更清晰的方向，也注定将卷入更加汹涌的波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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