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薄雾，将鹰嘴峪染上了一层冰冷的金色。卧牛岗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俯瞰着下方逐渐变得喧嚣的河谷。明军深蓝色的阵线沿着岗脊和斜坡层层展开，如同给山岗披上了一层钢铁鳞甲，寂然无声，只有风中猎猎作响的旗帜和偶尔闪过的金属寒光，透露着森然的杀机。
皇太极立于中军，眺望着那片寂静得令人心悸的高地，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但他已无退路。身后是正在涌入河谷、延绵数里的大军，若不能迅速打通前路，一旦明军援兵或侧翼骑兵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传令多尔衮，前锋骑兵，冲击敌军左翼缓坡！汉军旗步兵，随后跟进，夺占高地！”皇太极的声音冰冷，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他必须赌一把，赌明军的火力无法瞬间覆盖整个战场，赌八旗勇士的悍勇能够撕开一道口子。
“呜——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牛角号声在后金军阵中响起，如同地狱的召唤。
卧牛岗指挥所内，朱由检通过单筒望远镜，清晰地看到了后金军阵型的变动。那支打着正黄旗和镶白旗的骑兵开始加速，马蹄踏在冻土上发出雷鸣般的轰响，数千把雪亮的马刀高高举起，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如同一条闪烁着死亡光芒的洪流，朝着卧牛岗左翼相对平缓的斜坡席卷而来！而在骑兵之后，密密麻麻的汉军旗步兵，如同蚁群，扛着简陋的云梯和盾牌，开始向前涌动。
“陛下，敌军已进入预定区域，前锋骑兵距我左翼阵地八百步，汉军旗步兵距我前沿炮兵阵地一千二百步！”观测兵语速飞快地报出数据。
朱由检放下望远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寒芒。他看向身旁手持红绿双色令旗的孙应元，缓缓点了点头。
孙应元深吸一口气，猛地举起了手中的红色令旗，用尽全身力气，向着下方早已严阵以待的炮兵阵地狠狠挥下！同时，对着身旁数名手持铁皮喇叭的传令兵吼道：“陛下有令！全营炮兵！饱和覆盖射击！目标，河谷敌军密集区域！放！”
命令通过层层传递，瞬间抵达每一个炮兵阵地。
下一刻——
“轰！！！！！！！！！”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种声音！不是零星的点射，不是试探的轰鸣，而是山崩地裂！是星河倒泻！
部署在卧牛岗前沿、侧翼以及河道拐弯处预设阵地的超过六十门“崇祯三式”野战炮，以及十余门威力更大的重型攻城炮（为此次决战秘密运抵），在同一时刻，发出了毁灭的咆哮！
数十个巨大的橘红色火球在炮口炸开，喷涌出的浓密白烟瞬间将半个卧牛岗笼罩！炮口风暴卷起的尘土和气浪，让站在指挥所的朱由检都能感到脚下大地的轻微震颤！
超过七十颗黑压压的实心铁球，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如同死神挥出的重锤，狠狠地砸向了正在冲锋和集结的后金军阵！
“砰！”“轰！”“咔嚓！”
实心弹丸以无可阻挡之势，狠狠地犁进了后金骑兵和步兵的队列之中！它们无视任何铠甲和盾牌，所过之处，只有一片血肉模糊！战马和骑士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瞬间拍碎、撕裂，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和鲜血冲天而起！一颗炮弹甚至直接命中了一名汉军旗参将所在的位置，连人带旗瞬间消失，只留下一个浅坑和四周呈放射状倒伏的尸体！
这仅仅是第一轮齐射的实心弹效果！
紧接着，更为恐怖的打击降临！部分火炮装填的是格物院最新研制、尚不完善但威力骇人的榴霰弹。这些炮弹在飞临敌军上空或落地瞬间猛烈炸开，成千上万的预制破片和铁珠如同暴风雨般向下泼洒！
“噗噗噗噗——”
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入肉声在河谷中响起。正在冲锋的后金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成排成排地倒下！人马皆被射成了筛子！汉军旗步兵的阵型中，更是爆开一团团血雾，惨叫声瞬间压过了战鼓和号角！
仅仅一轮齐射！
仅仅一轮！
原本气势汹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后金前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掌猛地拍散、捏碎！冲锋的骑兵洪流前端几乎被彻底抹去，只剩下后方惊恐失措、人立而起的战马和茫然无措的骑士。后续跟进的汉军旗步兵方阵，更是如同被飓风扫过的麦田，瞬间变得七零八落，死伤枕籍！
整个河谷，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只剩下受伤战马凄厉的悲鸣、垂死士兵绝望的呻吟，以及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随着晨风飘散开来。
后金中军，皇太极和他身边的贝勒、将领们，全都僵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那如同地狱般的景象。他们想过明军炮火犀利，却从未想过，竟能犀利到如此毁天灭地的程度！这已经不是战争，这简直就是屠杀！
多尔衮侥幸位于冲锋队列的侧后方，未被第一波炮火直接覆盖，但他座下的战马也因为巨大的爆炸声和血腥味而惊恐人立。他死死拉住缰绳，看着前方那片被血与火覆盖的死亡地带，看着那些瞬间化为齑粉的忠诚部下，年轻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血色，充满了惊骇与茫然。
“这……这……”莽古尔泰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
皇太极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迹。他望着卧牛岗上那依旧沉默的蓝色防线，望着那缓缓飘散的白烟，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雷霆开局，名副其实。明军只用了一轮齐射，就彻底打掉了后金军的冲锋气势，也打掉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朱由检在指挥所内，透过逐渐散去的硝烟，冷冷地俯瞰着下方那片狼藉的河谷，如同神明俯视蝼蚁。
“装填。”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战斗，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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