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也最为躁动。后金大营中，人马低咽，铁甲碰撞的细碎声响被刻意压抑着，一股紧张而肃杀的气氛在无声地蔓延。而在明军大营，随着皇帝一声令下，整个营地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开始高效而有序地运转起来。
御帐内，烛火通明。朱由检、孙应元、李镇华以及参谋司的几名核心成员，包括张文弼、陈于阶，都围在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上，黑松岭周边数十里的地形地貌清晰地呈现出来。
“陛下，斥候最新回报，敌营确有大规模调动迹象，其主力似有向东北方向，即潮河川谷地移动的意图。”李镇华指着沙盘上一条蜿蜒的河谷说道。
孙应元沉吟道：“潮河川谷地较为开阔，利于骑兵机动，确实是撤退的优选路线。但谷地两侧山势平缓，并非绝佳设伏之地。”
朱由检没有立刻表态，他的目光在沙盘上仔细巡弋，最终停留在潮河川谷地中段，一个名为“鹰嘴峪”的地方。那里是潮河一个巨大的拐弯处，河道在此收紧，东侧是较为陡峭的临河崖壁，西侧则是一片相对平缓、但密布灌木和砾石的斜坡，斜坡顶端是一处名为“卧牛岗”的高地，可以俯瞰整个谷地。
“不，我们不设伏。”朱由检缓缓开口，语出惊人。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拿起代表明军主力的蓝色小旗，稳稳地插在了卧牛岗之上，又将代表炮兵阵地的旗帜，部署在卧牛岗前沿以及河道拐弯处几处事先勘测好的、经过伪预设阵地。
“我们要的，不是偷袭，不是埋伏。”朱由检的手指沿着河谷划了一道线，“我们要的，是请君入瓮，然后……堂堂正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主力歼灭于这预设战场之上！”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皇太极想撤，但他绝不会甘心灰溜溜地走。他必然会派出一支精锐断后，甚至可能亲自率领，试图反咬一口，以掩护主力撤离。而这潮河川谷地，尤其是鹰嘴峪这段，看似开阔，实则一旦进入，东有河道阻隔，西有卧牛岗高地扼守，正是一个绝佳的……半包围圈！”
“陛下圣明！”李镇华首先反应过来，眼中精光爆射，“我军占据卧牛岗，火力可覆盖大半个谷地！敌军若进入此段，则其骑兵机动优势大打折扣，只能仰攻我军阵地，或沿河道狭窄地带艰难前行，皆是我军火器发挥威力的活靶子！”
孙应元也立刻明白了皇帝的意图：“妙啊！我军以逸待劳，占据绝对地利。皇太极若想快速通过，就必须拔掉卧牛岗这颗钉子，否则他的大军就会像一条长蛇，被我们掐住七寸，首尾难顾！他若来攻，正合我意！他若不攻，绕道而行，则路途更远，地形更复杂，我军亦可从容追击，衔尾痛击！”
“正是此理！”朱由检重重一拍沙盘边缘，“传令！皇家陆军第一旅、第二旅主力，立刻秘密向卧牛岗转移，务必在拂晓前完成部署，构筑防线！炮兵营优先进入预设阵地，完成射击诸元标定！京营骑兵分为两部，一部隐蔽于卧牛岗侧后林中，待命出击；另一部游弋于谷地外围，监视敌军动向，若其分兵或绕道，即刻袭扰迟滞！”
“告诉孙应元，卧牛岗防线，便是此次决战的支点！他要像一颗钉子，牢牢钉在那里！无论来的是谁，无论来多少，都要给朕顶住，并用枪炮，把他们全部埋葬在岗下！”
“命令各部，多备鹿角、拒马、铁蒺藜，布设于阵地前沿！将剩余的所有炸药包、万人敌，全部分发下去！”
“参谋司，立刻根据鹰嘴峪地形，细化防御及火力配系方案！”
“臣等领旨！”众人齐声应道，声音中充满了兴奋与决然。皇帝这是要摆开阵势，与皇太极进行一场硬碰硬的野战对决，而战场，由明军来选择！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明军大营立刻行动起来，主力部队在夜色的掩护下，如同暗流，悄无声息地离开现有营寨，向着卧牛岗方向急行军。工兵营率先抵达，开始在卧牛岗斜坡及前沿抢挖散兵坑、构筑简易胸墙、布设障碍物。炮兵们则凭借着事先反复勘测的数据，将一门门野战炮推入精心选定的阵地，炮口森然指向下方那片即将成为屠场的河谷。
朱由检也在近卫军的护卫下，移驾至卧牛岗后坡一处视线良好的隐蔽指挥所。他站在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蜿蜒的潮河，以及那片在黎明微熹中逐渐显露出轮廓的开阔谷地。
“陛下，各部已基本就位。”孙应元全身披挂，前来禀报。
“好。”朱由检点了点头，拿起单筒望远镜，望向潮河川谷地的上游方向，那里，是后金大军即将出现的地方。“接下来，就看皇太极，会不会走朕为他选的这条‘生路’了。”
天色渐亮，晨雾在河谷间缓缓流淌。突然，远处传来了闷雷般的马蹄声，地平线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如同迁徙的蝗群，向着鹰嘴峪方向涌来。皇太极的主力，果然选择了这条路线撤退！而在大军的前方，一支打着正黄旗和镶黄旗旗帜的精锐骑兵，簇拥着一杆巨大的织金龙纛，气势汹汹，正是皇太极的亲卫部队和多尔衮率领的断后骑兵。他们似乎也发现了卧牛岗上严阵以待的明军，速度明显放缓，开始调整队形。
皇太极骑在马上，望着卧牛岗上那隐约可见的明军旗帜和工事，脸色阴沉如水。他没想到明军的反应如此之快，更没想到对方会选择在这里进行阻击。这条河谷，确实是捷径，但眼前的卧牛岗，却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鬼门关。
“大汗，明军占据了高地，强攻恐损失惨重……”身旁的将领忧心道。
皇太极看着身后正在陆续进入谷地、延绵数里的大军，又看了看卧牛岗上那沉默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明军阵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知道，不拔掉这颗钉子，大军根本无法安全通过。
“命令多尔衮，前锋骑兵，试探性攻击卧牛岗左翼！汉军旗步兵准备，一旦骑兵打开缺口，立刻跟进夺占高地！”
“嗻！”
战争的齿轮，终于无可逆转地咬合在了一起。鹰嘴峪，这片无名的河谷，注定将被鲜血染红，并载入史册。
（本章完）
喜欢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