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云垂城华灯初上。
药材铺后院，陆然缓缓睁开眼，眸中一丝混沌之色隐去。定魂珠悬浮在他身前，光芒略显黯淡，其内蕴的魂力已被他汲取大半，用以巩固新生道基与恢复神识。
“如何？”苏小婉放下手中的玉简，上面已密密麻麻记录了不少她对“定义存在”的推演。
“够用了。”陆然伸手，定魂珠落入掌心，温润依旧，但核心力量已被他吸纳。他将珠子递还给苏小婉，“此物于我已无大用，你留着参悟，或可防身。”
桃夭从屋顶轻巧跃下，裙摆拂过夜色，不带起一丝风声。
“外面的‘客人’还没走，倒是挺有耐心。”她唇角微勾，带着点戏谑，“三个方向，血煞宗的蠢货，暗影阁的老鼠，还有个……嗯，味道有点熟悉，像是幽冥道，但又不太一样。”
陆然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力量充盈，较之问道大会时更显圆融。
“既是客人，总得送送。”
他看向桃夭和苏小婉。
“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
苏小婉欲言又止，最终点头。
“小心。”
桃夭则笑嘻嘻地摆手：
“动作快点，回来陪我喝酒。”
陆然点头，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院墙之外。
城南，一条僻静的死胡同尽头。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光头汉子正靠墙假寐，周身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他是血煞宗的外门执事，奉命盯梢，心里盘算着拿下那身怀异宝的小子，回去能领多少赏钱。
忽然，他感到脖颈一凉。
陆然不知何时已站在他面前，手指虚点在他喉结前三寸。没有杀气，没有灵压，却让他浑身僵硬，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捆缚，连体内奔腾的血煞真气都瞬间凝固。
“谁派你来的？”陆然问，声音平静。
光头汉子想挣扎，想怒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惊恐地看着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清亮的眼睛。
陆然不再多问，灵觉已捕捉到对方神魂中的恐惧与贪婪。他指尖微动，并未取其性命，只是轻轻一拂。
光头汉子浑身剧震，感觉苦修多年的血煞道基如同沙塔般瓦解，修为顷刻间跌落至炼气初期。他瘫软在地，眼中满是绝望。
陆然看也没看他，转身离去。
“废你修为，以儆效尤。传话回去，再犯者，死。”
城西，一片废弃宅院的阴影中，三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正在交换信息。
“目标进入药材铺后未再出现。”
“燕十三与此人关系匪浅，此地不宜强攻。”
“继续监视，等待时机……”
忽然，他们的声音戛然而止。
陆然就站在院落中央，月光洒在他身上，仿佛他本就该在那里。
“暗影阁？”他开口。
三名暗影阁杀手心中大骇，他们竟未察觉对方是何时出现的！没有任何犹豫，三人身形同时爆散，化作数十道扭曲的黑影，从不同方向袭向陆然，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陆然站在原地，未动。
他只是抬起手，对着身前虚空，轻轻一按。
并非攻击，而是“抚平”。
如同抚平一张褶皱的纸。那数十道袭来的黑影，连同他们赖以藏匿、穿梭的阴影空间，在这一按之下，被强行“抚平”回正常的空间结构。
噗！噗！噗！
三道身影狼狈地从虚空中跌出，摔在地上，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们的遁法，失效了！
“滚。”
陆然只说了一个字。
三名杀手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遁走，再不敢回头。
最后一股气息，在城北的望楼顶端。
陆然一步踏出，身影在夜色中几个闪烁，便已登上楼顶。
这里，早已有人在等他。
月光下，一名女子凭栏而立。她身着玄紫色缀有暗金纹路的紧身长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身姿曲线。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乌木簪子绾住部分，其余随意披散。她的面容极美，却带着一种非人的精致与苍白，一双眸子是罕见的深紫色，仿佛蕴藏着漩涡，能将人的灵魂吸入。
她看着陆然，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神秘而危险。
“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奇异的磁性，悦耳，却让人心生寒意，“我等你很久了。”
“幽冥道？”陆然感知着对方身上那与“影”同源，却更加深邃、冰冷的“归寂”气息。
“幽冥道，‘摆渡人’，月瑶。”女子微微颔首，紫眸流转，打量着陆然，“你比情报中描述的，更有趣。竟然能如此干净利落地解决掉前面那些废物。”
她向前一步，周身空间微微扭曲，仿佛有无形的黑暗在向她顶礼膜拜。
“看来，‘影’败在你手，不冤。”
陆然感受到一股比“影”更强大的归寂之力在凝聚，如同平静海面下酝酿的暗流。
“你也是为太初而来？”
月瑶轻笑，声音在夜风中飘散。
“是，也不是。我更感兴趣的，是你这个人。能引动太初，逆转规则，定义存在……你本身就是一件完美的‘藏品’。”
她伸出纤细苍白的手指，指向陆然。
“跟我回幽冥殿吧。那里，才有你真正的舞台。”
话音未落，她指尖一点深邃的紫芒亮起。
刹那间，以她为中心，整个望楼顶部的空间仿佛被剥离出现实，陷入绝对的黑暗与死寂。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灵气，只有永恒的“无”。
这不是攻击，而是领域的展开！她要直接将陆然拖入她的“归寂之域”！
陆然感到自身的存在感在急速流失，仿佛要与这片黑暗同化。
他再次引动太初之气，混沌光芒自身周亮起，对抗着这无所不在的“无”。
但月瑶的领域，比“影”强了何止数倍！太初之气定义的“存在”范围，被压缩在陆然周身三尺，且边界在不断被侵蚀、磨灭。
“没用的。”月瑶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我的‘渡厄领域’，专渡尔等‘异数’。你的太初虽妙，但修为尚浅，如何与我这千年道行抗衡？”
黑暗如潮，步步紧逼。
陆然周身的混沌光芒明灭不定，形势岌岌可危。
就在光芒即将被彻底吞噬的刹那，陆然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不再被动防御，而是将全部心神，连同刚刚汲取的定魂珠魂力，尽数灌入太初之气。
然后，他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他主动散去了护体的混沌光芒，任由那无尽的“归寂”黑暗，将他彻底淹没。
月瑶紫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但下一刻，她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动！
在绝对的“无”之中，一点最原始、最本初的“存在”意念，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悍然亮起！
那不是光芒，而是“我思故我在”的绝对宣告！
陆然的身影在黑暗中重新凝聚，虽然面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他以自身意志为核心，太初之气为燃料，强行在这片“归寂之域”中，开辟出了一小块属于他的“存在”净土！
“你的领域，渡不了我。”
陆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无比坚定。
月瑶凝视着他，周身的黑暗领域缓缓收敛。她脸上的惊讶褪去，重新浮现出那神秘莫测的笑意。
“果然……是完美的藏品。”她深深看了陆然一眼，“今日便到此为止。陆然，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在万药古墟……小心别被其他的‘摆渡人’，先一步‘渡’走了。”
说完，她身形化作一缕紫烟，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陆然独立楼顶，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摆渡人……月瑶。”
他记下了这个名字。
夜色更深，城中的几处“尾巴”已被清除，但更大的风浪，已在远方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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