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儿胡同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刺鼻的腥臭混杂着劣质草药焚烧的呛人烟气,弥漫在狭窄、肮脏的巷弄里。低矮的土坯房如同沉默的墓碑,许多门户大开,里面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和压抑到极致的呻吟。巷口已被顺天府的衙役用浸过药水的粗麻绳和生石灰圈出封锁线,衙役们脸色煞白,握着水火棍的手不住颤抖,眼神里充满了对巷内那无形杀神的恐惧,根本不敢靠近。
当林玄、秦越人,以及被王员外郎强令“协同”而来的周怀仁、刘太医等一队太医院人马抵达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地狱景象。几个穿着破烂、满脸涕泪的汉子正不顾衙役阻拦,试图冲进封锁线,哭喊着亲人的名字。而封锁线内,靠近巷口的一处空地上,胡乱堆叠着七八具盖着破草席的尸体。草席边缘,露出发黑肿胀的手脚,皮肤上布满了令人作呕的紫黑色斑块,那斑块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不祥的幽光。
“呕…” 一个年轻太医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周怀仁脸色铁青,强忍着不适,掏出一块浸了浓烈香料的锦帕死死捂住口鼻,尖声道:“快!撒驱疫粉!泼洒药水!无关人等速速退开!刘太医,带人进去看看…小心…小心那斑块!”
刘太医和几名胆大的太医战战兢兢地靠近封锁线,用长柄药勺挑起一些生石灰和硫磺混合的“驱疫粉”撒过去,又用木桶泼洒气味刺鼻的药水,试图掩盖那浓烈的尸臭。然而,那紫黑色的斑块在药粉和药水刺激下,竟如同被激怒的虫群,蠕动得更加剧烈!甚至有丝丝缕缕粘稠的黑紫色液体从草席下渗出,腐蚀着地面,发出滋滋的轻响!
“妖…妖物啊!” 一个太医吓得连连后退,几欲瘫倒。
“让开。” 秦越人冰冷的声音响起。他拨开挡在前面的太医,无视那刺鼻的混合气味和衙役惊恐的目光,一步便跨过了封锁线!林玄紧随其后,面色沉静如渊。
“二位小心!那斑块邪门…” 刘太医忍不住惊呼。
秦越人充耳不闻,他走到一具刚被家人抬出、还未来得及盖上草席的尸身旁。死者是个中年汉子,双目圆睁,瞳孔涣散,口鼻中凝固着黑紫色的血块。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胸膛——大片的紫黑色斑块如同有生命的藤蔓,从四肢蔓延汇聚于此,在心脏位置纠结缠绕,形成了一个狰狞可怖的图案!那图案的线条扭曲诡异,隐隐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阴冷恶意!
秦越人蹲下身,并未直接触碰尸体,而是取出一枚细长的银针。他眼神锐利如鹰,手腕稳定如磐石,银针精准地刺入死者心口一处斑块边缘。针尖入肉,毫无阻力,仿佛刺入的是腐败的烂泥。拔针时,针尖并未如常规验毒般变黑,而是沾染上了一层粘稠、散发着甜腥与腐朽混合气息的黑紫色胶状物!
“不是寻常疫毒。” 秦越人将银针凑近鼻端,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眉头瞬间拧紧,“有‘腐心草’、‘蚀骨花’的腥甜,还有…一种极淡的、类似硫磺硝石焚烧后的焦灼气!霸道丹门!”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带着滔天的怒火!
与此同时,林玄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尸体上,而是缓缓扫过整个污秽混乱的巷弄。他的“望气”之术运转到极致,视野中不再是具体的房屋尸体,而是无数驳杂混乱、代表着痛苦、绝望、死亡与病邪的气息洪流。在这片污浊的“气海”之中,他敏锐地捕捉到几处相对“新鲜”、如同墨汁滴入浊水般正在缓缓扩散的“污染源”!
他抬步走向巷子深处一口被踩踏得泥泞不堪的公用水井。井口湿滑,石沿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和污垢。周围的空气比其他地方更加阴冷潮湿,腥臭味也更浓。林玄并未靠近井口,而是闭目凝神,右手掌心向下,虚按在距离井口三步远的泥泞地面上。
一股无形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顺着他的掌心悄然渗入地底!沟通着脚下被污秽浸透的驳杂地脉!《生气通天论》的奥义在心中流转,强行梳理着混乱的地气,试图追溯污染的流向!
片刻,林玄睁开眼,眸中寒光一闪。他指尖一挑,一股精纯的地脉之气被引动,如同无形的铲子,将井口旁一处松软的污泥猛地翻开!
污泥飞溅!露出下面一个被踩扁的、巴掌大小的油纸包!油纸已经破损,露出里面残留的、散发着刺鼻甜腥气的黑紫色粉末!粉末旁边,赫然还有一小块被污泥半掩的物件——那是一块寸许大小、通体莹白、雕刻着精细云纹的玉牌碎片!碎片边缘锋利,显然是被暴力砸碎,但碎片中央,一个清晰的小篆“济”字,在污泥的映衬下,刺眼无比!
“济”字!济世盟的标记!
“找到了!” 林玄的声音如同寒冰坠地。
秦越人闻声立刻掠至,目光落在那油纸包和玉牌碎片上,瞳孔骤然收缩!滔天的杀意几乎要破体而出!霸道丹门的邪毒!济世盟的信物碎片!栽赃!赤裸裸的、恶毒到极致的栽赃!
“这…这是…” 跟着过来的刘太医和周怀仁也看到了那油纸包和玉牌碎片,刘太医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是毒源!还有…” 周怀仁死死盯着那枚带着“济”字的玉牌碎片,眼中先是极度的惊愕,随即迅速被一种混合着狂喜与阴冷的“恍然大悟”所取代!他猛地抬头,指着林玄和秦越人,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带着刻骨的阴毒和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亢奋:
“好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林玄!秦越人!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悬壶济世’?!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守正辟邪’?!暗中散播如此歹毒邪物,戕害无辜百姓,再假惺惺前来‘调查’,贼喊捉贼!这油纸包里的毒粉!这济世盟的玉牌碎片!铁证如山!你们还有什么话说?!来人!快来人!拿下这两个祸国殃民的妖人!他们就是这场瘟疫的罪魁祸首!” 他声嘶力竭,状若疯癫,仿佛要将方才在百草堂所受的羞辱百倍奉还!
封锁线外的衙役和部分不明真相的百姓,被周怀仁的嘶吼煽动,看着井口旁翻出的毒物和那刺眼的“济”字碎片,再联想到街面上越传越凶的“灾星瘟神”之说,恐惧瞬间转化为愤怒和仇恨!
“是他们!果然是济世盟干的!”
“灾星!瘟神!滚出京城!”
“杀了他们!为死去的乡亲报仇!”
愤怒的吼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封锁线被冲击得摇摇欲坠!衙役们看着群情激愤的民众,又看看井口旁“铁证如山”的毒物和玉牌,一时也犹豫起来,看向林秦二人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和敌意!
“周怀仁!你放屁!” 秦越人怒发冲冠,周身真气激荡,将靠近的污泥都震飞开去,“这分明是皇甫明勾结五毒叟设下的毒计!栽赃嫁祸!这玉牌碎片,必是我盟中弟子遇害后被夺取的信物!”
“皇甫明?五毒叟?证据呢?!” 周怀仁有恃无恐,狞笑着,“我只看到这榆钱儿胡同的毒源旁边,有你们济世盟的玉牌!我只看到你们‘恰好’第一时间找到这‘证据’!我只看到这满巷的百姓因你们而家破人亡!秦越人!林玄!任你们巧舌如簧,今日也休想脱罪!”
他转向那些愤怒的百姓和衙役,煽风点火:“诸位乡亲!官差兄弟!你们都看到了!证据确凿!就是这两个妖人带来灾祸!快!快将他们拿下!扭送顺天府!请朝廷明正典刑,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拿下他们!”
“扭送官府!”
人群彻底被点燃,几个胆大的汉子红着眼睛,抓起地上的石块和木棍,就要冲破封锁线!
林玄一把按住就要暴起杀人的秦越人,目光扫过那油纸包中的黑紫色粉末,又扫过那枚刺眼的玉牌碎片,最后落在状若疯魔、眼中闪烁着恶毒快意的周怀仁脸上。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灌注真气,如同洪钟大吕,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与怒吼:
“毒,是霸道丹门‘腐心蚀骨散’!此毒需以‘地火精’为引,遇水则融,遇土则渗,扩散极快!其性阴毒,专蚀心脉,表象酷似瘟疫,实乃人为!” 他指向那油纸包,“此物埋于此地不过两日!玉牌碎片边缘锋利,断口崭新,绝非久埋之物!这是拙劣的栽赃!有人欲借黎民之血,行构陷之实!”
他目光如电,直视周怀仁:“周院判,你身为太医院之首,值此危局,不思明察暗访,追索真凶,反而不问青红皂白,仅凭此明显栽赃之物,便急于将罪名扣在我二人头上!你是真被蒙蔽…还是…本就与那幕后黑手,沆瀣一气?!”
“你…你血口喷人!” 周怀仁被林玄凌厉的目光和诛心的质问逼得倒退一步,脸色阵红阵白。
然而,林玄的辩驳和质问,在群情激愤的百姓和“铁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愤怒的声浪再次高涨!几块碎石已经呼啸着砸了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道细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从巷子深处一间废弃房屋的阴影中暴射而出!目标并非林玄或秦越人,而是——井口旁那作为“铁证”的油纸包和玉牌碎片!
那是一根细如牛毛、通体泛着幽蓝光泽的毒针!速度快到肉眼难辨!显然是要毁掉证据,坐实死无对证!
“找死!” 秦越人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反应!他怒喝一声,手腕一抖,一枚金针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在那幽蓝毒针之上!
叮!
一声脆响!幽蓝毒针被击偏,钉入旁边的泥地,瞬间将一小片泥土腐蚀成黑色!而秦越人的金针也斜飞出去。
然而,就在秦越人出手拦截毒针的瞬间!那废弃房屋的阴影中,一道佝偻矮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扑出!速度之快,带起一片残影!目标直指——蹲在井口旁、正专注于沟通地脉追溯污染源的林玄!
那身影干枯如柴,五指漆黑尖锐,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臭之气,直掏林玄后心!赫然是潜伏已久的五毒叟!他不仅要毁证,更要趁乱袭杀林玄!
“林兄小心!” 秦越人目眦欲裂!他因拦截毒针,救援已然慢了一瞬!
林玄背对偷袭,似乎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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