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着领口朝静之嘿嘿两声,然后趁她不注意撅起嘴。
正想一亲芳泽,脑后突然听到两声“滴滴。”
是公交车的鸣笛催促声。
还没反应过来,他背后的帽子突然高高扬起。
刚一罩到他脑袋上,他胸前的两根松紧带就被用力往下一拉。
阿车带着点蔫坏的帅气脸庞,瞬间被静之锁进他的帽子里。
她顺手把那两根松紧带打了个活结。
然后拍了拍手,看一眼跟宇智波带土一样的傻师弟,丢下一句“你还差得远呢。”,就上了公交。
阿车听到车辆启动的声音,慌乱的解着皱成个包子褶的帽子。
等他好不容易扒拉出两只眼睛,就只看到远去的车屁股。
以及车后面亮起的荧光红公交车号——506.
阿车皱着眉趴在站牌前,眯着眼,借着路灯的光线查着506公交的行驶线路。
指尖滑过一溜儿地名,最后落到了“陈福生中医馆”上。
“刚刚女尸说,她租在这里。”
阿车低声呢喃着,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拔腿往回跑。
不行,这儿离他叔叔的中医馆可就只有5站路。
他得趁着师姐还没走的时候跟上去。
最好能带她去叔叔那里,给叔叔掌掌眼。
阿车坐在驾驶座上,嘴角慢慢扬起一抹不羁又自信的笑容。
“师姐这么好,会道术,又有正当职业,跟我很搭不是,叔叔这回应该不会阻止我了吧?”
怀着激动的心情,阿车赶忙驱车前往陈福生中医馆。
*
静之这辈子的装扮宛如一个黑暗使者。
除了芊芊细手上涂的蔻红色指甲油,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暖色调的。
一头柔顺的黑发高高扎起绑在脑后,浅灰色的丝绸衬衫裹住了她平直的肩部线条和劲瘦的腰肢。
黑色的紧身裤下,脚踩一双长及膝盖的黑色长靴。
眼影也是偏清冷色的冷灰。
不仅好人不太敢接近她,就连车上几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混混,也离她远远的。
静之身旁一圈仿佛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幸好,不过五站路。
等这个不停往自己手上喷酒精搓手的怪异女人下了车,车上所有人,包括司机在内,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没办法,太有压迫力了。
*
夜风吹过静之微湿的手心,残余的酒精挥发带来一抹凉意。
静之精神一震,抬头看向头顶上还亮着灯的【陈福生中医馆】。
刚走近两步,她就闻到了从前方门口传出来的浓厚中药味。
中医馆里此时亮着灯。
外面的收银台上,摆着好几瓶不知道是何作用的药酒。
医馆再往里,右侧有个折叠推拉门。
依稀可见有个穿着深肤色秋衣的男人拿着个药盅正不紧不慢的捶着,门里估计是供病人卧诊的小床。
此时露出的小床一角,伸出来两只脚。
那脚上穿着的皮鞋,让她莫名觉得眼熟。
静之没有进去。
暗暗吐槽一句品味真差后,她抬脚往左边走。
左边昏暗的窄巷里,有条狭窄的金属楼梯弯折向上,看起来是直通三楼楼顶的。
有几个混混一样的人物,正倚在巷子里抽着烟。
刚看到一个女人往这边走,混混下意识朝这个方向吹了个口哨。
看清静之全貌时,倚在墙上,呈放松姿态的几人,瞬间站直身体。
静之转着一个古铜色的打火机孤身走进来,面上一点惧色皆无。
她直接忽略那几个混混,转身往楼梯上走去。
长靴踩在金属台阶上,发出轻轻的咔哒声。
却挡不住这栋房子后面传来的洪亮喊声。
行至二楼平台处,从直通后面阳台的小道上,她依稀可见有几道身影正挥舞着手臂。
好像是在练武。
静之停伫几秒,脑中不由想起她师弟跟她说的,他认识一个高人这件事。
若是闲暇之余,说不定她会走过去看看。
可今日有要事在身。
静之收回眼神,抬脚接着往三楼走去。
“强哥,楼上只有一间房吧,她是租客……还是跟我们一样,来找东西的?”其中一个混混问道。
刚刚朝静之吹口哨的强哥,朝漆黑的墙角吐了口唾沫,一指弹掉烟头,朝兄弟们一挥手。
“走吧,雄哥可说了,东西没找到之前,谁都不许进那屋子。”
这一方窄巷里,急促的哒哒声盘旋着向上。
彼时的静之已经推开半敞开的门,进入昏暗的室内。
整个客厅宛如遭了强盗,就剩下四面墙了。
墙上还有不少灰黑色的脚印和黑红的血迹。
凭着这些血迹的走向,静之大致可以想象得到贵利雄是怎么在这儿打老婆的。
刚踏入卧室的一瞬间,那群急促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显然这儿可能发生过什么,让几个小弟有了心理阴影。
月光投射到玄关处。
几个混混的影子正在互相推搡,隐约还能听见他们推辞的声音。
“你进去。”
“我……我不行啊,强哥你不是胆子大,你去吧,我垫后。”
“……我叫你进你就进!又不是没带武器,你还怕那个臭娘们不成?”
武器?
躲在卧室门后的静之迅速扫射这间房间。
不到四平的房间,只有一个小床靠着墙,墙边有两扇对开的窗户。
窗户被砸得只剩下随风摆荡的两个窗框。
窗框上几片尖利的残余玻璃水在月光中散发着冷冷的光芒。
打量完房间,静之就听到了外头传来极轻的两个脚步声。
来不及思考,静之立马俯下身。
锐利的眸子打量过面前四个床脚。
可惜床底乌漆嘛黑,她啥也看不清。
脚步声近在咫尺,静之往床上一个翻滚,落到床里侧。
趁着那几个混混还没进来,一把抓起两个床角,把整张木床直接推到门口堵住门。
“靠!她发现了!”
“砸开!”
话音刚落,薄薄的一层木头床板受到撞击,瞬间喷了一点木屑过来。
这床质量差得很,静之猜测它挨不过几下可能就要烂了。
于是一脚抵住床头,回首垂下眸子,快速看向床底那片灰尘。
扫视好几遍,静之一无所获。
正想着是不是被女鬼骗了,木床受到撞击,突然有个东西从床脚上被震落下来。
余光瞥见是一张黑色的卡片。
静之着手一捞。
“咔擦!”
一根棒球棍直接击穿木板,堪堪从她腿边砸下来。
静之眉目一凝,立马松开腿,双手交叉挡在脸前,朝正前方窗户跳了出去。
这里的地形她刚刚大致看过了。
从这儿跳出去,会直接落到二楼阳台上。
这条小巷又深又黑,岔道又多。
等她下到一楼,甩掉这群人,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
心心念念跟女鬼谈妥的三万块。
静之落到外面走道时,立马爬上栏杆,朝二楼阳台跳了下去。
“噗……”
陈福生端着从天而降的女人,眼睛越瞪越大。
静之眯着眼,看着他那和阿车如出一辙的怪异眼神,哼一声,一把推开他,落到地上。
“你也想偷袭我?!”
她趁着落地之时,瞬间矮下身来,一个横扫腿,袭向呆愣住了的陈福生。
因着学武之人的条件反射,陈福生一个后跃,避过她这一招。
旁边三个徒弟紧贴着墙,生怕他们交手时,会殃及池鱼。
楼上的追兵不敢跳楼,一个两个推挤着跑出房间,朝二楼阳台这里奔过来。
静之最后看一眼那个穿秋衣的中医,细眉一拧,丢下一句“丑死了。”,就单手压住栏杆,往一楼跳下去。
宛如做梦一般,等她等了三十几年的陈福生立马扑到栏杆边,朝下看去。
不过转瞬之间,佳人已经跑不见了。
巷子里只有被惊到窜逃的一只野猫。
陈福生没理那群日日在这儿徘徊的混混,他摸了摸自己软绵的秋衣,嘴巴越抿越紧。
福生委屈,但福生不敢说。
她这么些年都让他找不见。
如今他年岁渐长,深秋季节怕冷,穿一件秋衣保保暖又怎么了?
“喂!”强哥拿着棒球棍在陈福生面前挥来挥去的,试图恐吓他,“有没有看见一个女人?”
陈福生面不改色的伸出左手,挪开眼前那根棍子,“我刚上二楼,哪里有看见什么女人。”
强哥皱起眉头,刚想说点什么,楼下突然传来贵利雄不悦的叫声:
“都死哪儿去了?还不快来扶我回去!”
几个小弟已经顺着楼梯跑下去了。
强哥朝躲在空调外机旁的一个女孩走过去,“你说,你看到了吗?”
陈福生趁着强哥背对着他,他赶忙朝他三个徒弟使了个眼色,然后摇摇头。
*
问了一溜儿下来,一个女孩,外加两个老头,皆斩钉截铁的跟他说没看到人。
强哥登时脑门便滑下一滴冷汗。
难道……嫂子的魂又回来了?
不敢再逗留,强哥虚张声势,又拿棍子用力敲了一下旁边的贴栏杆,然后转身朝楼下跑去。
陈福生新收的徒弟,也就是那个小女孩,叫小梅。
小梅挠了挠及耳短发,走过来栏杆这边,看着搀着他们老大走掉的一群混混,秀气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陈师傅,刚刚你为什么不让我们说呢?”
“你们练,我有事先下楼一趟。”陈福生答非所问。
他紧紧捏着一个古铜色的打火机,朝楼梯口走去。
才刚走到一楼,陈福生恰巧看到一辆眼熟的汽车在他医馆门口停了下来。
想着侄子平时也会倒一些小件古董赚钱,他抬脚便朝门口那道身影迎了出去。
还未走到门口,收银台下突然站起来一个女人,纤纤素手从侧边伸出来,挡住陈福生的去路。
她的袖口有些许裂开的划痕,从破掉的口子,隐约可见她被木屑刮伤的手腕。
可静之仿佛觉得这点伤口不痛不痒。
她另一手捂住右肋骨,精致的细眉拧起一道弧度,“你这儿可有治跌打损伤的药酒?”
陈福生抬指,轻轻点了点收银台上的一个小玻璃瓶。
“师姐!你来这儿可是来对了!”
阿车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侧身从陈福生右边经过,捞起一瓶红色的药油上下抛了抛:
“我叔叔可是这方面的专家,他的药酒可是远近闻名的。”
阿车一来,静之瞬间便端起架子,朝他伸出手,“你给我,多少钱,我付给他。”
陈福生眼巴巴的看着她,一双狗狗眼睁得又圆又亮。
刚想说不用钱,可她刚刚好像误会了什么。
而且看她的气质清冷又疏离。
陈福生料想她肯定是警惕心很重的那一类人。
于是跟她报了个价格:“35块一瓶,我帮你推淤活血,外加包扎你手腕的话,50整就行。”
“手腕?”
阿车这才发现她的衣服划破了。
他担心的托着静之的手肘,自顾自的把她拉到医馆最里面的小床上。
“你怎么搞的?我这才20分钟没见你,怎么搞成这样?”
静之靠在床边,一掌拍掉他的手。
然后不紧不慢的解着她右手的袖扣,“不碍事,我自己来就行。”
陈福生端着托盘走进来,径直来到阿车旁边,一把将他挤到角落里。
这才旋开酒精瓶盖,默默的消毒小镊子。
阿车:“用镊子干什么?先给她消毒。”
陈福生睨他一眼,朝静之平举的手腕扬扬下巴,“玻璃渣,小木屑都没挑出来,现在消毒有什么用。”
呆在陈福生后面看不清状况,阿车干脆侧身挤出来,走到静之右边坐下。
看他无所事事,陈福生指指大敞开的医馆门,“把灯牌关了,帮我把卷帘门拉下来。”
“这才七点多诶。”阿车疑惑问道:“叔叔你不都开到九点的吗?”
陈福生抿了抿嘴,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我今天累了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
阿车乐得他叔叔专心给静之治伤,他赶忙跑到前面关门。
推拉门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静之嗅着熟悉的酒精味,神经稍稍放松。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站在她跟前,给她挑木刺的男人。
这医生……摆明了就是怕刚刚那群混混会回来找她。
他为什么要帮她呢?
静之眼眸轻抬,突然说:
“我不是故意说你衣服丑的……可它是真丑。”
陈福生动作一顿。
稳住手揪出一根木刺,放在一旁托盘里,这才无所谓的跟她开玩笑说:
“只要你不是说我本人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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