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闲看着那条向上延伸、没入无边黑暗的石阶,笑了。
他非但没有迈步,反而一屁股坐回了地上,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坐啊,站着多累。”他冲着木雕师天下一扬下巴,“阁主在山顶等我,又没说什么时候到。万一人家在沐浴更衣,我这么上去,多不礼貌。”
天下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就像一座真正的石雕,不言,不动,仿佛连呼吸都与这洞穴的死寂融为一体。
“哎,我说,你这手艺不错。”李闲自顾自地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块之前顺手牵羊揣起来的、碎裂的白玉桌角,在手里抛了抛,“有没有兴趣换个老板?我那,管吃管住,五险一金,逢年过节还有红包。你看你这工作环境,阴暗潮湿,迟早得风湿。”
天下依旧沉默。
李闲的“万物皆可舔”虽然被屏蔽,但他对周遭环境的感知力,那种野兽般的直觉,反而因此变得更加敏锐。
他能感觉到,这座“山”,是活的。
不是生物意义上的活,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运转”。它在呼吸,在消化,在将外界的一切“常理”,转化为此地的“规则”。
而天下,就是这个转化过程的“阀门”。
只要他还在这里,这座山就是无懈可击的。
“行吧,不聊就不聊。”李闲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连串噼啪的脆响,“你这人真没意思,比我们家萧倾歌还闷。带路吧,侯爷我今天就当是爬山锻炼身体了。”
他不再试探,抬脚踏上了第一级石阶。
冰冷,坚硬。
触感和真正的山岩没有任何区别。
可当他第二只脚也踏上石阶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是重量,不是压力,而是一种……“联系”。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从脚下的石阶中生出,轻轻地缠绕在了他的神魂之上。
李闲脚步一顿,眉头微皱。
他继续向上走。
第二阶,第三阶,第四阶……
每踏上一级台阶,那种无形的丝线就多出一根,也更坚韧一分。它们并非恶意,只是缠绕着,记录着,像是在丈量他的每一步。
走了约莫百来阶,黑暗的石阶通道里,开始出现一些细微的变化。
空气中,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与天宝阁顶层密室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紧接着,是声音。
“……这批货,成色不错,价格再压三成。”
“魏家的那笔贷款,快到期了,派人去‘问候’一下。”
“城西的张屠户还不上钱,他那个女儿,倒是水灵……”
细碎的、阴私的、贪婪的交谈声,从四面八方的“岩壁”中渗透出来,钻进李闲的耳朵。这些声音虚无缥缈,却又无比清晰,仿佛是这山岩本身在说话。
李闲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的眼神变了。
那股属于“天策侯”的、与人道气运相连的直觉,让他捕捉到了一丝真相。
“这山……”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下方那个已经快变成一个小黑点的天下,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不是土石,对吧?”
天下没有回答。
李闲却自顾自地笑了,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身旁冰冷的“岩壁”。
“我不好‘舔’这山,是因为这山根本就不是‘物’。”
“它是‘账’。”
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反而蹲下身,用手指敲了敲脚下的石阶,侧耳倾听。
“咚、咚”,声音沉闷,但李闲的表情却变得古怪起来。
他听到的不是石头的回响,而是一种……心跳?不,是无数叹息和怨念交织成的脉动。
“原来如此……”他站起身,又伸出手抚摸身旁的“岩壁”,那些阴私的交谈声更清晰了,他甚至能“看”到一幕幕画面:商人签下高利贷契约的绝望、老农抵押祖地的无奈。
“我们走的,是无数人走向天宝阁陷阱的‘绝路’……呵呵,好一个‘天下’。”他的冷笑在通道里回响,他扭头看向下方沉默的身影,“原来你的‘天下’,就是这用人命和绝望堆起来的账本?你们天宝阁玩的不是钱,是把人当成了炼器的材料啊!”
“把一座城的债务和因果,炼成一座规则之山。”
就在这时。
“咔。”
一声轻微的、不属于此地的异响,从李闲身后的下方传来。
他猛地回头。
只见他身后约莫十余阶的地方,那片本应坚不可摧的“岩壁”竟像烧红的烙铁浸入冷水,剧烈地扭曲、沸腾起来,无数痛苦的哀嚎声从中一闪而逝。
下一刻,一道凌厉的刀光硬生生从扭曲的“石壁”中劈开一道裂口,魏长风的身影带着一身风尘与决然,从中一步迈出,踏上了台阶!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气息彪悍的天罗亲卫,同样满脸戒备。
“侯爷!”魏长风看到李闲安然无恙,先是松了口气,随即立刻单膝跪地,“属下来迟,让您受惊了!”
李闲眼睛一亮,乐了。
他没法主动联系魏长风,但他与魏长风之间那份以“平乱侯”之名立下的神魂誓约,本身就是一道最强大的“因果链接”。
当李闲踏上这座“因果之山”时,这道属于他的链接,就成了此地规则的一个“异数”。
魏长风循着这道链接,竟直接找到了“门”,走了进来!
下方的天下,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一丝涟漪,不是惊讶,而是类似“有趣”的情绪。
“变量……因果的锚点,让你无视了‘墙’的规则。”他低声自语,像是在记录一个有趣的实验数据。
“老魏,干得漂亮!”李闲冲着魏长风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天下,“现在,是我的人多。你是打算请我们几个上去喝茶,还是我们送你下去冷静冷静?”
魏长风瞬间起身,拔刀出鞘,与两名亲卫成品字形,将下方的天下锁定。森然的杀机,让周围那些窃窃私语的“回响”都为之一静。
天下却看都没看魏长风的刀。
他的目光,落在了魏长风的身上,平静地开口:“魏家,欠天宝阁灵石三千六百万,法宝七件,人情十九桩。前后三代人,共计一百二十八笔交易,皆记录在册。”
他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是这座山的一部分。”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下伸出手指,对着魏长风,轻轻一点。
没有劲气,没有法术。
但魏长风脚下的石阶,以及他身旁的“岩壁”,却瞬间“活”了过来!
那坚硬的“岩石”瞬间化为某种灰黑色的流质,如同活化的水泥,猛地向上喷涌,化作无数条手臂,抓向魏长风的脚踝、手臂、身躯!
那些“手臂”上,浮现出一张张模糊而痛苦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
“什么鬼东西!”
魏长风身旁的亲卫怒吼一声,挥刀便砍。刀锋犀利,瞬间斩断了数条“手臂”,但更多的手臂从岩壁中涌出,前赴后继。
更诡异的是,魏长风自己,脸色煞白,身体竟在微微颤抖,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将他向下拉扯,要将他拖进那“岩石”之中!
那是来自血脉深处的“债务”在共鸣!
“侯爷,走!”魏长风怒吼着,拼尽全力抵挡着那股源于自身家族的拉扯力,想要为李闲争取时间。
“走个屁!”
李闲骂了一句。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高高举起。
那是一方玄铁大印,上刻“天策”二字,正是圣月皇朝的“天策侯印”!
“老子是官,是侯爷!”
李闲将自身气运疯狂灌入大印之中,那方铁印瞬间绽放出淡淡的金光,一股属于皇朝法度的威严,轰然散开!
“圣月皇朝,天策在此!”
他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这座由“私债”构成的山中炸响!
“魏长风,现为本侯麾下‘平乱侯’,其身,其行,皆为皇朝‘天策’,扫平乱党,复兴江山!”
“他的债,皇朝接了!”
“给我……开!”
李闲将手中的天策侯印,朝着下方那片翻涌的“债务洪流”,重重地“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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