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风起青萍与帝国基石
“南溟海道”在经历血火洗礼与外交博弈后，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安宁。重创的“海蛇盟”残部遁入更偏僻的海域，短期内难以恢复元气。几个南方岛国在权衡利弊后，默许了大唐商船在其附近海域的通行，甚至暗中提供了些许补给便利。通往“大秦”的贸易航线，虽然依旧充满风险，但总算能够维持运转，来自西方的玻璃、金银器与作物种子，以及东方的丝绸瓷器，开始在这条新生的海道上缓慢流淌。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这安宁建立在武力的威慑之上，阿拉伯人的威胁依旧如悬顶之剑，南方诸国的忠诚更是脆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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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南海的波谲云诡，帝都长安的变化则显得更为深刻而微妙。统一度量衡的诏令与首批“基准器”下发至各州府试行，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石子。起初，反对的声浪大多隐藏在公文往来间的拖延与质疑之中。但很快，一些意想不到的支持力量开始显现。
那些在《劝工令》和“专利”制度下受益的新兴工坊主与海商，率先感受到了统一标准的好处。无论是采购原料、核定工价还是交易货物，清晰统一的度量衡都极大地减少了纠纷与损耗，提升了效率。他们成为了新政策最坚定的拥护者，甚至主动按照“基准器”仿制标准衡器，用于自家经营。
更令人惊讶的是，一些地方上颇有声望、原本对“格物”持保留态度的乡绅，在亲眼看到新式水车、筒车带来的灌溉效益后，态度也开始松动。当朝廷派出的“劝农使”带着标准的“官斗”、“官尺”下乡，公平地丈量土地、核定租税时，竟意外地获得了许多普通农户的欢迎——这意味着他们无需再忍受地方豪强利用混乱度量进行的盘剥。
变革的阻力依旧强大，但支持的根基，也在利益的土壤中悄然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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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李瑾翻阅着由各地“太子抚民特使”发回的密报。这些报告不再仅仅描述风土人情，更多了许多关于地方吏治、民生经济、乃至度量衡推行实际情况的细致观察与分析。其中一份来自江南的报告中，特使详细记录了一位县丞如何利用新旧度量转换的模糊地带，暗中加征赋税，中饱私囊，并附上了确凿的证据。
李瑾看着这份报告，心中五味杂陈。他既愤怒于胥吏的贪渎，又欣慰于特使的明察，更意识到，统一度量衡绝非简单的技术问题，而是触及帝国治理根基的深刻变革。
他将这份报告递给一旁的林薇，叹道：“薇儿，看来昊儿当初所言，确是一语中的。这度量衡之乱，不仅是商事之弊，更是吏治之蠹。”
林薇仔细看完，轻声道：“陛下，水至清则无鱼。然水过于浑浊，则舟楫亦覆。如今既有‘基准’在手，便有了澄清天下之尺。关键在于，如何用好这把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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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与此同时，东宫之内，李昊的求知欲再次转向了新的领域。在初步了解了度量衡的原理后，他对“数”本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加减，而是开始追问格物博士，为何“一石为十斗，一斗为十升”？这种“逢十进一”的规则从何而来？有没有其他的计数方法？
博士被他问得兴起，便向他讲解了算筹的使用，以及更为古老的结绳记事、乃至来自“大秦”商人提到的另一种使用符号的计数方式（指阿拉伯数字，此时尚未传入大唐）。
李昊听得入了迷。他找来许多小木棍，模仿着算筹摆弄，又尝试着自己创造一些符号来表示更大的数字。他隐隐感觉到，数字和计算，似乎是理解这个世界运行规律的又一把钥匙。
他拿着自己用木棍摆出的一个复杂数字（代表一个很大的数目），跑到李瑾面前，兴奋地说：“父皇，你看！用这个办法，不管多大的数目，都能清楚地写出来，算清楚！要是天下所有的仓库里有多少粮食，边境有多少兵马，都能用这种办法记下来，算清楚，那该多好！”
建立统一的、高效的统计与会计体系！
李昊再次以他孩童的视角，触碰到了现代国家治理的另一块基石——数据化管理。
李瑾看着儿子摆弄的那些代表巨大数目的木棍，心中波澜再起。他仿佛看到，帝国的未来，不仅需要坚船利炮和统一度量，更需要这种能够精确掌控庞大国家机器运行细节的“数理”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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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与挑战，如同双生子，始终伴随着帝国的航程。南海的航线初步打通，却远未高枕无忧；帝都的变革悄然深化，却依旧阻力重重；而继承人的目光，已然投向了更基础的治理工具。
就在这变革的阵痛与希望交织之际，一份来自遥远鹰栖岛的绝密军报，以最紧急的方式送入了长安。军报并非关于与阿拉伯人的战斗，而是带来了一个足以改变整个西方战略格局的消息——
“大秦”（拜占庭）帝国派遣的、由海军将领率领的联合舰队，已抵达鹰栖岛！他们带来了最新的西方战况：阿拉伯人的凶猛攻势在“大秦”腹地遭受重挫，战线暂时稳定。“大秦”皇帝提议，与大唐正式缔结军事同盟，东西夹击，共同对付“星辰巨鹰”！
东西方两大帝国的联手，即将从外交意向，迈向实质性的军事合作！
消息传来，李瑾霍然起身！他知道，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即将到来。帝国的命运，将在这场跨越东西方的宏大博弈中，走向一个全新的阶段。然而，与一个对等强国的深度军事同盟，带来的将不仅仅是胜利的希望，也必然伴随着难以预估的风险与代价。帝国，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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