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摇摇晃晃、弥漫着泡脚面和邻座大爷鼾声的绿皮火车上,我试图用科学解释这一切。
结论是:科学他老人家请假了。
二姑奶奶那通电话像在我脑子里按了单曲循环。“破鼓自个儿响”、“老萨满”、“祂们”……这几个词在我脑海里开起了茶话会,吵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试图向我的直属领导——王总监——请假。
我:“王总,我奶奶留的一面鼓成精了,自个儿在老家敲了一晚上,村里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说这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召唤,我得回去一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传来王总冷静的声音:“李岩,q3财报的数据可视化,也会自己动起来吗?”
我:“……不会。”
王总:“那你觉得是你的鼓重要,还是我的可视化重要?”
我:“……您的可视化重要。”
王总:“很好。请假可以,算事假,扣钱。另外,带着电脑,远程支持。我要让大老板看到,我们的员工,哪怕在深山老林里对抗非物质文化遗产,也依然心系工作!”
于是,我,一个可能即将被“非物质文化遗产”缠上的都市青年,背着我那贴满了“程序员秃顶协会”贴纸的笔记本电脑,踏上了返乡除魔(或者被魔除掉)的征程。
我的老家在一个地图上得放大好几倍才看得见的小山村。这里空气清新,鸟语花香,以及手机信号弱得能让所有现代人当场患上焦虑症。
推开奶奶留下的老屋院门,一股混合着尘土木屑和淡淡香火气的味道扑面而来。二姑奶奶早就等在院里,一见我就扑上来,手里还攥着一把韭菜。
“哎呦我的小岩子你可算回来了!快!快进屋看看!”
屋里炕头上,果然摆着一面看起来比我爷爷的爷爷还老的单面鼓。鼓身黑乎乎的,刻着些看不懂的花纹,鼓皮暗黄,旁边放着一根弯曲的鼓槌。
它安安静静地呆在那里,像个普通的老年文物,完全看不出昨晚自己开过演唱会的迹象。
“就它?”我有点失望,这玩意儿看起来还不如我们公司年会抽奖的三等奖音箱有排面。
“可不就它!”二姑奶奶一拍大腿,“响了一晚上呐!咚……咚咚……跟心跳似的!吓得咱家那大公鸡到现在都没敢打鸣!”
我凑近了,小心翼翼地伸手想摸一下。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鼓皮的刹那——
“嘿!小子!手往哪儿搁呢!”
一个洪亮如钟的声音突然在我背后炸开,吓得我差点一头撞鼓上。
我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瘦小的老头背着手站在门口。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脸上皱纹纵横得像老树的年轮,但一双眼睛亮得吓人,跟探照灯似的在我身上来回扫描。
“刘……刘爷爷?”我认出来了,这是村里据说最有本事的老萨满,我小时候远远见过几次,总觉得他身边的气温都比别处低几度。
“哼,还认得我老头子?”刘老爷子踱步进来,没看我,先对着那面鼓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在跟老熟人打招呼。然后他那探照灯般的目光又聚焦到我脸上。
“灵器有主,非请勿动。这点规矩都不懂,你奶奶没教过你?”他嗓门贼大,震得房梁上的灰都在往下掉。
我奶奶走得早,还真没教过。我讪讪地缩回手:“刘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鼓……它真自己会响?”
“响?”老爷子嗤笑一声,仿佛我在问太阳是不是自己会亮。“那是‘祂’们等不及了,在催你呢!”
“‘祂’们到底是谁啊?”我感觉自己像个误入高等数学课堂的小学生,满脑子都是问号。
老爷子没直接回答,反而眯着眼上下打量我,看得我毛骨悚然,感觉自己像块过了期的猪肉。
“都市里来的?干啥的?”
“呃……搞数据的。”
“煮茶的?”
“……差不多吧。”我放弃了解释。
他摇了摇头,啧了一声:“身子骨这么虚,眼神浑浊,灵台跟被雾罩了似的。‘祂’们怎么就选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我:“……”谢谢您嘞。
“罢了罢了,”他一摆手,像是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既是你的缘,也是你的劫。从今天起,你白天归你的数据管,晚上,归‘祂’们管。”
“归谁管?管什么?工资怎么算?有五险一金吗?”我发出了社畜的灵魂拷问。
老爷子被我问得一噎,瞪了我一眼:“管你的小命!管这一方的平安!工资?天地给你发!五险一金?祖灵给你交!”
好家伙,这老板画饼的水平,比我们王总还野啊!
正当我琢磨着这劳动合同也太不正规时,炕头上那面安安静静的老鼓,突然毫无征兆地——
“咚!”
轻轻响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仿佛直接敲在了我的心脏上。
我浑身一激灵。
老爷子脸色一肃,看向窗外:“听见没?催岗的来了。今晚子时,带上你的鼓,后山老林子口见。迟到扣你阳寿!”
他说完,背着手溜溜达达就走了,留下我和一脸“你看我没骗你吧”的二姑奶奶,以及一面会自己催班的鼓。
我看着那面鼓,感觉它不再是文物了。
它是我那强制上岗、没有薪水、还可能倒扣阳寿的……新老板。
我的旧老板王总只是想要我的时间。
我的新老板“祂”们,听起来像是想要我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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