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渊刚哼完半句跑调的山歌,识海里那股熟悉的刺痛猛地炸开,像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往脑子里搅。他咬住后槽牙,硬是把闷哼咽回去,脸上还挂着那副没心没肺的笑。
“小白,舔灯。”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脚边的小白耳朵一抖,没半点犹豫,小脑袋一伸,粉红的舌头就卷上了引魂灯的青铜灯座。灯焰原本忽明忽暗,在小白舌尖触碰的瞬间,猛地稳定下来,红光不再乱晃,温吞地亮着。
张萌萌正盯着雾气深处,眼角余光扫到林子渊抱着灯傻乐,眉头刚要皱起,目光却猛地钉在了灯座底部——那里原本模糊不清的纹路,此刻竟随着灯焰稳定,清晰地浮凸出来,扭曲盘绕,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
“这灯……”她话音未落,一道凌厉剑光已撕裂浓雾,直刺前方某个急速掠过的黑影!
剑无痕出手了。他向来寡言,但剑比嘴快。剑光如电,精准无比地劈中那团试图隐入雾中的阴影。没有血肉横飞,只听得“嗤啦”一声裂帛般的轻响,那黑影被剑气硬生生剖开,露出内里之物——一面残破不堪、边缘焦黑卷曲的三角形布幡,上面用暗沉发黑的颜料画着一个歪斜的符箓,正随风轻轻飘落。
剑无痕收剑,剑尖斜指地面,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住那面缓缓飘落的旧旗。张萌萌也顾不上林子渊了,几步上前,伸手欲接。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旗面的刹那,队伍最后方,一直沉默如石的影魄,那身宽大的黑袍猛地一颤!不是风吹,是袍子底下有什么东西剧烈地动了一下。兜帽深深垂着,看不见脸,但那姿态,分明是死死盯住了那面染血的旧旗。
林子渊强忍着识海里翻江倒海的剧痛,一边继续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一边用眼角余光飞快扫过那面旗和影魄。鸿青残魂那句“血誓未解”的低语,还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无数只苍蝇在撞墙。他装作不经意地挪了半步,正好挡在张萌萌和影魄之间,嘴里还念叨:“哎哟,师兄好剑法!斩妖除魔还附带抽奖?这破布条子看着挺有年头,能换锅巴不?”
张萌萌没理他的胡吣,手指已经捏住了那面旧旗的旗杆。入手冰凉,带着一种陈腐的湿气。她将旗子举到眼前,仔细辨认那上面的符文。线条古拙,笔锋带着一种决绝的狠厉,与她在玄天剑宗古籍上见过的某些古老禁术符箓隐隐有几分相似,却又透着更深的阴冷。
“成仙观……”她低声吐出三个字,语气笃定,“这是成仙观的‘镇魂幡’。观内护法以上职司者,才有资格执掌此幡,用于……镇压或驱策特定魂魄。”
“护法?”林子渊心头一跳,面上却夸张地瞪大眼,“嚯!听着挺厉害啊!那这玩意儿怎么混进雾里当游魂了?莫非当年观里搞团建,护法大人喝高了把旗子弄丢了?”
剑无痕的目光从旧旗移到影魄身上,声音冷硬:“影魄,你认得这东西?”
黑袍依旧沉默,只是那袍角的颤抖,似乎更剧烈了些。它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动作,像一尊被钉在原地的黑色石碑,唯有那兜帽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凝聚着千钧重压。
林子渊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情麻烦了。张萌萌这话,加上影魄这反应,基本坐实了这黑袍家伙跟成仙观脱不了干系,而且八成还是个“熟人”。他脑子转得飞快,一边继续用沙雕的哼唱掩饰自己因神魂撕裂而微微发抖的手,一边琢磨着怎么把话题岔开,或者至少别让张萌萌和剑无痕现在就揪着影魄刨根问底——他自己都还没搞明白“血誓”是啥玩意儿呢!
“圣女姐姐,”林子渊凑过去,试图用身体挡住张萌萌探究影魄的视线,顺手想把那面旧旗从她手里“借”过来研究,“让我瞅瞅这古董值多少钱?说不定能换几斤上好的灵米,给小白改善伙食……”
他的手指刚碰到冰冷的旗杆,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波动,顺着指尖猛地窜了上来!不是灵力,更像是一种……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共鸣?或者说,是某种被强行唤醒的、带着血腥味的记忆碎片?
“呃!”林子渊闷哼一声,这次没忍住,脸色瞬间白了一分。识海里的剧痛骤然加剧,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同时攒刺。鸿青残魂的低语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嘶吼:“血……誓……未……解……观毁……皆因……此……”
“林子渊!”张萌萌立刻察觉到他的异样,一把扶住他摇晃的身体,同时警惕地看向四周浓雾,“你怎么了?可是这雾气有古怪?”
“没……没事!”林子渊咧开嘴,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额头上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就是……就是刚才师兄那一剑太帅了,闪到我眼睛,有点晕!对,晕剑光!”
他强撑着站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面旧旗。这一次,他看得更仔细。旗面上那个歪斜的符箓,其最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转折勾勒,线条走向……竟然与影魄那身黑袍下摆处,若隐若现的一道暗纹,惊人地相似!那暗纹平时藏在袍褶里,若非此刻影魄因旧旗出现而情绪剧烈波动,袍角掀动,根本难以察觉。
伏笔?线索?林子渊脑子嗡嗡作响,疼痛让他思维有些迟滞,但本能告诉他,这两者绝对有关联!影魄,很可能就是当年成仙观里,持有这种符箓权限的护法之一!甚至……可能就是导致“血誓”、导致观毁的直接参与者?
“第七阵眼……”林子渊喘着粗气,声音断断续续,“清风老头说的核心秘密……是不是就跟这‘血誓’有关?跟这面破旗子有关?”
张萌萌握紧了手中的镇魂幡,眼神凝重:“很有可能。成仙观覆灭,疑点重重,历代典籍语焉不详,只隐约提及‘内患’与‘血契反噬’。这‘血誓’,恐怕就是关键。”
剑无痕的剑尖微微抬起,指向影魄:“内患?叛徒?”他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影魄的黑袍猛地向后缩了一下,像是被剑尖的寒芒刺中。它依旧没有言语,但那兜帽下的黑暗,似乎更加浓稠了几分,带着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林子渊看着影魄的反应,又看看手中那面染血的旧旗,再感受着识海里鸿青残魂那充满痛苦与不甘的嘶吼,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悸的轮廓在他脑海中渐渐成型——成仙观的覆灭,并非外敌入侵那么简单,而是源于内部一场由“血誓”引发的、惨烈无比的背叛与反噬!而影魄,这个一路沉默跟随的黑袍,极有可能就是当年那场惨剧的核心人物之一!它此刻的沉默与颤抖,是愧疚?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
“喂,黑袍兄弟,”林子渊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剧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随意,甚至还带着点调侃,“别光杵着啊。这旗子你熟不熟?上面画的鬼画符,跟你袍子底下藏的花纹,是不是师出同门?当年在观里,你是负责画符的,还是负责……嗯……执行‘血誓’的?”
他这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了。
张萌萌和剑无痕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齐刷刷钉在影魄身上。小白也停止了舔舐灯座,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噜声,警惕地盯着黑袍。
影魄的黑袍剧烈地起伏着,仿佛里面困着一头濒临爆发的凶兽。它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那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不是指向任何人,而是颤抖着,指向了林子渊手中那面染血的镇魂幡。
兜帽下,终于传出一点声音。不是话语,是一声极其压抑、破碎的、仿佛从九幽地狱深处挤出来的……呜咽。
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悔恨,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林子渊握着旗杆的手,猛地一紧。识海里,鸿青残魂的嘶吼与影魄的呜咽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撕裂灵魂的洪流。血誓未解,观毁之痛,第七阵眼的秘密……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压力,都在这一刻,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肩头。
他抬头,看向浓雾深处,那里仿佛隐藏着吞噬一切的巨口。引魂灯的红光,在雾气中显得格外微弱,却又顽强地亮着。
“行吧,”林子渊深吸一口气,把那面旧旗紧紧攥在手里,对着影魄,也像是对着自己,咧嘴一笑,笑容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看来这趟浑水,老子是蹚定了。血誓是吧?旧账是吧?咱们……一笔一笔,慢慢算。”
他迈开脚步,朝着雾气最浓、感觉最压抑的方向走去。张萌萌和剑无痕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跟上。影魄僵立片刻,最终,那身颤抖的黑袍,也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顿地,跟在了队伍的最后。
浓雾,无声地合拢,将他们的身影彻底吞没。只有引魂灯那一点微弱的红光,还在顽强地穿透雾霭,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脏,在未知的黑暗中,微弱却坚定地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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