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期,转瞬即至。
这一日,云梦大泽上空难得地放了晴,连日笼罩的阴霾散去,阳光洒在浩渺的水面上,泛起粼粼金光。然而,这难得的晴好天气,却丝毫无法驱散覃氏族地弥漫的紧张与诡异气氛。
南宫家少主大婚,对象还是覃氏那个闻名遐迩的“废柴”小姐,这场婚事从提亲之日起就充满了争议和话题性。如今正日来临,各方势力、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于此。
覃沐所在的偏僻小院,早已被装点一新。大红的绸缎、喜字贴满了竹篱笆和门窗,乍一看去,倒也显得喜庆。只是这喜庆之下,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
天还未亮,覃沐就被南宫家派来的嬷嬷们从床上拉起,开始进行繁琐至极的梳妆打扮。
沐浴、熏香、绞面、上妆、梳头……一道道程序,由那些面无表情的嬷嬷一丝不苟地执行。覃沐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任由她们摆布。她看着铜镜中那个被浓重脂粉覆盖、戴着沉重华丽凤冠的自己,只觉得陌生。
大红的嫁衣,用的是最顶级的鲛绡纱,上用金线银丝绣着繁复的鸾凤和鸣图案,流光溢彩,华美不可方物。但这极致的奢华穿在她身上,却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凤冠更是沉重,缀满了珍珠宝石,压得她脖颈酸疼。
“小姐,吉时快到了,请准备起身。”为首的嬷嬷声音平板地提醒道。
覃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她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个陌生的、盛装的新娘,然后缓缓起身。两名侍女上前,一左一右搀扶着她,迈出了这个她居住了十七年的小院。
院外,早已等候着庞大的迎亲队伍。南宫望管事一身崭新的礼服,神情肃穆地站在最前方。见到覃沐出来,他躬身一礼:“少夫人,请上轿。”
八抬的鎏金喜轿停在院门前,轿帘绣着龙凤呈祥,极尽奢华。
在无数道混杂着好奇、嫉妒、怜悯、鄙夷的目光注视下,覃沐被搀扶着,一步步走向那顶象征着命运转折的花轿。她能感觉到,暗处有无数道神识扫过她,带着审视、探究,甚至……恶意。
就在她即将弯腰进入轿厢的刹那,一个尖锐的女声突兀地响起:
“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覃清月在一群嫡系子弟的簇拥下,排众而出。她今日也刻意打扮过,一身水蓝色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容貌更显娇艳,只是那双美眸中,此刻却燃烧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嫉恨。
她径直走到花轿前,目光如刀,狠狠剐在覃沐身上,冷笑道:“覃沐,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族中姐妹,对养育你多年的家族说吗?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攀高枝去了?”
这话极其刻薄,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覃沐身上,想看她如何应对。
南宫望眉头微皱,正要开口,却见覃沐轻轻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覃沐缓缓转过身,凤冠上的珠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抬起眼,平静地迎上覃清月充满敌意的目光。厚厚的脂粉掩盖了她真实的脸色,却掩不住她眼中那抹经过淬炼后的冰冷与坚定。
“清月姐姐,”覃沐的声音透过厚重的妆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家族养育之恩,覃沐不敢或忘。今日出嫁,亦是遵从族中决议。至于攀高枝……”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覃清月那张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脸,以及她身后那些神色各异的族人,嘴角极轻微地勾起一抹近乎讽刺的弧度。
“……姐姐说笑了。妹妹此去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倒是姐姐,天赋卓绝,深得家族看重,未来前程不可限量,才真是令人羡慕。”
她的话,语气平淡,甚至带着几分谦逊,但听在覃清月耳中,却无异于最辛辣的嘲讽!尤其是那句“是福是祸,犹未可知”,更像是一根刺,狠狠扎进了覃清月的心底——她这是在暗示嫁入南宫家并非好事,还是在炫耀她得到了连自己都得不到的机会?
覃清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覃沐,还想说什么,却被身后一位年长的嫡系女子拉住,低声劝道:“清月,大局为重,莫要误了吉时。”
覃清月狠狠瞪了覃沐一眼,终究没再发作,只是那眼神中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覃沐不再看她,转身,微微低头,在侍女的搀扶下,弯腰进入了那顶华丽而压抑的喜轿。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目光和喧嚣。
“起轿——!”
随着司仪一声高唱,鼓乐齐鸣。八名修为不俗的轿夫稳稳抬起喜轿,庞大的迎亲队伍开始缓缓移动,朝着覃氏族地外行去。
轿内,空间宽敞,铺着柔软的锦垫。覃沐独自坐在轿中,听着外面喧天的锣鼓和鞭炮声,只觉得这一切都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纱,模糊而不真实。
她悄悄掀开轿窗的一角,向外望去。队伍正行经覃氏宗祠前的广场。广场尽头,高高的台阶上,以大长老覃嶂为首的覃氏高层们站在那里,算是为她送行。
覃嶂的目光穿过人群,与轿窗缝隙后的覃沐有了一瞬间的对视。那目光复杂难明,有关切,有审视,有松了一口气的释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覃沐迅速放下了轿帘,隔绝了那道目光。
她没有丝毫留恋。这个家族,给予她的温暖太少,冰冷太多。今日离去,或许是永别。
队伍畅通无阻地驶出了覃氏族地的大门。当那扇象征着束缚与压抑的巨大门扉在身后缓缓关闭时,覃沐靠在轿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气。
结束了。在覃氏的十七年,结束了。
然而,她心中并无多少轻松,反而更加沉重。因为前方等待她的,是更加未知的南宫家,是那个心思难测的未婚夫南宫鸿,以及隐藏在暗处的无数杀机。
花轿沿着云梦大泽畔的道路前行,水天一色,风光旖旎。但覃沐知道,这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只会更加汹涌。
迎亲队伍的目的地,并非遥远的南宫家族地,而是设在云梦大泽边缘一座属于南宫家的别院——听涛苑。婚礼将在那里举行。
路程不算太远,但覃沐却觉得无比漫长。她端坐在轿中,强迫自己摒弃杂念,默默运转着那微乎其微的灵力,同时仔细感受着体内那股被压抑的异样气息。南宫鸿说得对,她必须尽快熟悉自身的一切,才能应对未来的危机。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外面喧闹的鼓乐声也变得更加清晰响亮。
“落轿——!”
轿身微微一震,平稳落地。
轿帘被从外面掀开,刺眼的阳光和更加喧闹的人声涌了进来。一只骨节分明、戴着玉扳指的手伸到了轿门前。
“夫人,我们到了。”南宫鸿那带着惯有笑意的声音响起。
覃沐深吸一口气,将手轻轻搭在了那只手上。指尖传来的触感,温热而有力。
她借力起身,弯腰走出了花轿。
刹那间,无数道目光如同聚光灯般打在她身上。她站在阳光下,身着大红嫁衣,头戴沉重凤冠,眼前是张灯结彩、宾客云集的听涛苑大门,以及身边那个穿着同样大红喜服、俊美无俦却笑得一脸玩世不恭的新郎——南宫鸿。
婚礼,即将开始。
她的新征程,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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