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雾气还没散尽。
木念把最后一点干粮分给大家。
龙湖靠在山石边上,脸色比昨天好了些。箭伤处理得及时,没化脓。
“能走吗?”木念问他。
龙湖试着站起身,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
“能。”他把重心移到没受伤的右腿上,边说边接过赵青递来的树枝当拐杖。
柳氏抱着丫丫,小柔紧紧挨着周老先生。孩子退烧后还没什么精神,蔫蔫地缩在娘亲怀里。
赵青清点完剩下的东西,脸色不太好看,说道:“粮食只够三天,药材也快见底。”
木念望向北边,出声:“先走出去再说。”
这条小路隐蔽,是龙湖之前提过的镇北军旧道。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前方隐约传来嘈杂的人声。越往前走,声音越大。
转过一个山坅,众人都停住了脚步。
下面是一条土路,路上挤满了人。男女老少,拖家带口,推着独轮车,挑着破担子。
路上的人,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孩子哭闹,老人咳嗽,乱哄哄地往前挪。
这就是逃难的队伍。像一条看不到头的长河,缓慢又沉重地流向北方。
木念拿出几块粗布头巾,分给柳氏、小柔和丫丫,吩咐道:
“都把脸包上,低头走路,别多看,别多话。”
她自己也用头巾裹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冷静的眼睛。
木念快速扫过人群,估算着数量和状态。人太多、太杂,容易生乱。
龙湖靠近她一步,压低声音:“跟着边缘走,保持距离,有情况也能立刻躲进人群。”
木念点头。
她扶了柳氏一把,又看了眼赵青。赵青会意,护在周老先生和丫丫另一边。
龙湖虽瘸着腿,但步伐很稳,眼神锐利地观察着四周。
他们悄无声息地汇入了这股人流。
空气里混着汗味、土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病气。
没人注意多出来的这几个人,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己脚下的路,盼着前头能有点指望。
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队伍慢了下来。
有人实在走不动,瘫在路边喘气。
一个半大孩子盯着小柔手里的水囊,眼睛发直。
木念拉了小柔一把,把她挡在身后。
那孩子的家人赶紧把他扯了回去,低声骂了几句。
木念解下自己的水囊,扔了过去。那家人愣了一下,慌忙接住,连声道谢。
龙湖看了木念一眼,木念没说话。她知道什么时候该狠,什么时候可以稍微松一点手。
下午,麻烦还是来了。
前头突然一阵骚动,哭喊叫骂声响起。
人流堵住了。
“怎么回事?”柳氏紧张地问。
赵青个子高,踮脚看了看道:“好像有人抢东西,打起来了。”
路被堵得严实,想绕都绕不开。
打架的是两个汉子,为半块饼子厮打在一起,旁边的人拉架,反而更乱。
一个干瘦的老妇人被推倒在地,眼看就要被人踩到。木念离得近,下意识伸手拽了她一把。
老妇人吓得直哆嗦,抓住木念的胳膊不放,出声:“谢谢…谢谢姑娘…”
混乱中,木念感觉老妇人的手在她手腕上快速按了一下。动作很轻,很快。
木念心头一凛,立刻抽回手,警惕地看着她。
老妇人却已经低下头,裹紧破头巾,颤巍巍地钻进人堆里不见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前头的打斗被几个看起来像乡勇的人喝止了。
队伍又开始慢慢蠕动。
“没事吧?”龙湖挪过来问,目光扫过她的手腕。
木念摇头,“没事。”
那个触感还在,不像无意碰到的。
那老妇人像是故意按了她的脉门。是试探?还是别的什么?
木念把这个疑问压在心里,继续往前走。
傍晚时分,大部分人停下来歇脚。有找树根靠着的,有挖草根嚼的,场面一片死气沉沉。
木念找了一处稍微僻静点的土坡后面,让家人休息。
赵青去找水。
龙湖靠着土坡坐下,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走了一天,他的伤腿肯定吃不消了。
木念拿出水囊,递给他。里面有灵泉水,希望能撑住。
龙湖喝了一口,顿了顿,又喝了一口,才还给木念道:“你也喝。”
木念接过,自己只抿了一小口。灵泉水彻底没了,剩下的路得全靠自己。
夜里气温降得快。逃难的人三五成群挤在一起取暖。
远处有压抑的哭声传来,听得人心头发涩。
小柔靠着柳氏睡着了,丫丫也睡了,呼吸还算平稳。
周老先生累得直捶腿。
赵青守在最外面,警惕地看着四周。
木念和龙湖坐在稍靠里的位置。
黑暗中,龙湖的声音很低:“白天拉你那老婆子,有点怪。”
“嗯。”木念应了一声,“她懂穴道。按了我的脉门。”
龙湖道:“冲你来的?”
“不像。更像是…确认什么。”木念道。
木念想起空间里那颗突然出现的珠子,还有涌入脑子的药方。那老妇人莫非和这个有关?
没等她想明白,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呵斥声:
“官府查人,都别动。”
火把的光亮晃动着逼近,惊起一片哭喊。
一队官兵骑着马冲进了歇脚地,横冲直撞。
“有没有见过一男一女?男的瘸腿,女的身上带伤。”官兵头子挥着鞭子喝问。
人群吓得缩成一团,没人敢答话。
鞭子抽在一个老汉身上,大叫:“问你话呢!”
木念和龙湖对视一眼,心往下沉。是永宁侯府的人,追来了。
赵青立刻握紧了藏在身后的短刀。
周老先生把丫丫抱紧。
柳氏吓得脸色发白。
官兵越来越近,火把的光已能照到他们藏身的土坡。
龙湖的手悄悄移到腰间,那里藏着一把匕首。
木念按住了龙湖的手腕,微微摇头。现在硬拼,死路一条。
眼看官兵就要搜到这边。
突然,旁边那群灾民里响起一个孩子的尖叫声:“娘,娘你怎么了。”
一个妇人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人群一阵惊呼,本能地往后退。
搜查的官兵也被吸引了注意力,骂骂咧咧地看过去。
“好像是瘟病。”有人惊恐地大喊一声。
这下连官兵都吓得往后退。头目嫌恶地呸了一口道:“真他娘晦气,去那边搜。”
马蹄声转向了另一边。
木念紧紧盯着那个发病的妇人,症状不对。
她看向那群灾民,白天那个按她脉门的老妇人缩在人群后面,正飞快地收起一根细针。
老妇人抬头,正好对上木念的视线。她混浊的眼睛里没什么表情,很快又低下头,藏进人堆里。
是她做的?她用这种方法引开官兵?
为什么帮他们?
官兵骂骂咧咧地搜了一圈,没发现,渐渐走远了。
危险暂时解除。
那群灾民围着发病的妇人,乱作一团。
龙湖压低声音:“那人又帮了我们一次。”
木念没说话。
那老妇人到底什么来路?
天快亮时,队伍重新动起来。
木念特意留意了一下,那老妇人和发病的妇人一家都不见了踪影,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前路漫漫,人流依旧麻木地向北涌动。
木念收回目光,扶起龙湖道:“走吧!”
江北还远,追兵还在,暗处不知是敌是友的人也在。
她们得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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