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漱玉轩,已是华灯初上。
萧景汐心中有事,晚膳用得心不在焉。萧景淮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却不点破,只慢条斯理地用着汤羹,偶尔抬眼看看她,眸底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探究与一丝了然的玩味。
终于,萧景汐放下银箸,抬眼看向对面气定神闲的萧景淮。烛光下,他肩部的伤似乎已无大碍,只是脸色仍比平日苍白几分,衬得那双深邃的眼眸更加漆黑,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我有事与你商议。”她开门见山,语气尽量保持平静。
萧景淮挑眉,放下汤匙,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做出倾听的姿态:“阿姐请讲。”那语气,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萧景汐将今日所见所闻,关于沈在舟可能私贩军械、经营禁药“逍遥散”的猜测,以及顾清辞的危险处境,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她刻意略过了自己对顾清辞的怜悯,只从朝局隐患和沈在舟可能与三皇子、武德侯勾结的角度分析。
“……此事关系重大,需尽快查实。你麾下朔方军查探此类事情,比我在行。”她最后说道,目光坦然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应。
萧景淮安静地听完,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在寂静的饭厅里格外清晰。他看着她,眼神里渐渐浮起一种混合着兴味和促狭的光芒。
“所以,”他拖长了语调,嘴角勾起一抹痞气的弧度,“阿姐这是……在求我帮忙?”
萧景汐眉心微蹙:“是商议。此事若为真,于你肃清朝中蠹虫亦有利。”
“哦?”萧景淮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般的磁性,“可我觉得,这更像是阿姐在关心那位顾小姐?怎么,动了恻隐之心?”
被他点破心思,萧景汐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恢复冷静:“随你怎么想。你只需回答,帮,还是不帮?”
萧景淮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愉悦,仿佛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他站起身,绕过餐桌,一步步走到萧景汐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身上那冷冽的松针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药味,瞬间将她笼罩。
“帮,自然是可以的。”他俯身,双手撑在她座椅的扶手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目光灼灼地锁住她的眼睛,“不过,阿姐总不能空口白牙就使唤我吧?总得……付点报酬?”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带着滚烫的温度。萧景汐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困在椅中无处可退。她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冷声道:“你想要什么?”
萧景淮的视线缓缓滑过她清冷的眉眼,挺翘的鼻梁,最后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瓣上,眸色深了深。但他并没有更进一步,只是坏笑着,提出了一个让萧景汐猝不及防的条件:
“很简单。既然要查探沈府,总要有个合理的身份和由头。不如……阿姐就委屈一下,与我假扮成一对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夫妻,去沈府‘走动走动’?”
萧景汐猛地抬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胡说什么!”
“怎么是胡说?”萧景淮理直气壮,眼底的狡黠光芒更盛,“我‘强娶’了阿姐,京城人尽皆知。如今我‘重伤初愈’,携娇妻出门访友散心,顺便与同为商贾新贵的沈家交流些生意经,合情合理,绝不会引人怀疑。这可是混入沈府,近距离观察的最佳身份。”
他说的……竟有几分道理。但萧景汐一想到要与他假扮恩爱夫妻,还要在人前做出亲密姿态,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换一个条件。”她断然拒绝。
“不换。”萧景淮拒绝得比她更干脆,他凑得更近,几乎鼻尖相抵,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近乎无赖的撒娇意味,“就这个。阿姐若不应,那沈家的事……恕我爱莫能助。毕竟,朔方军的刀,也不是随便就能出鞘的。”
他这是在逼她。
萧景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势在必得和“我就喜欢看你为难又不得不从”的恶劣趣味。她深知他的秉性,若她不答应,他绝对做得出手旁观。
想到顾清辞那苍白脆弱的脸庞,想到她腹中那无辜的孩子,想到沈府可能隐藏的惊天罪恶……萧景汐攥紧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好。”这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萧景淮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冲散了他眉宇间的戾气,竟有几分少年般的得意与纯粹。他得寸进尺地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不听话的发丝,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她敏感的耳廓。
萧景汐如同被电击般,猛地一颤,挥手就想打开他的爪子。
“阿姐,”萧景淮却更快地收回手,笑容越发痞气,“既是恩爱夫妻,这般触碰实属寻常。你反应如此之大,可是会露馅的。”他眨了眨眼,“从现在开始,阿姐得学着……习惯我的靠近。”
接下来的两日,萧景淮简直将“假扮恩爱”当成了头等大事,乐此不疲。
用膳时,他会“自然而然”地夹一筷子她平日爱吃的菜放到她碗里,在她冷眼扫过来时,无辜地笑道:“夫君关心娘子,天经地义。”
在院中散步时,他会强行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任她如何暗中用力也无法挣脱。他还会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阿姐的手,握着很舒服。”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激起她一阵细密的战栗,他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他甚至以“熟悉夫妻相处模式”为名,赖在她房中不肯走,非要与她同榻而眠(当然,中间隔着一条明显的“楚河汉界”)。萧景汐气得想将他踹下床,他却振振有词:“哪有新婚夫妻分房睡的?沈府的人精着呢,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夜里,听着身旁之人平稳的呼吸声,感受着那无法忽视的、属于男性的强烈存在感,萧景汐辗转难眠。而他似乎睡得极沉,手臂却总在“无意”中越过界限,搭在她的腰间,或是腿脚碰到她的。每一次触碰,都让她身体僵硬,心跳失序,而黑暗中,她似乎总能感觉到他唇角那抹得逞的、恶劣的笑意。
他就像一头耐心极佳的猎豹,享受着猎物在陷阱边缘挣扎、抗拒却又无可奈何的过程。她越是排斥,他越是兴奋,越是变着法子地让她“习惯”他的靠近,让她主动(哪怕是被迫)地打破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壁垒。
出发前往沈府的那日清晨,萧景淮亲自为她挑选了一身耦合色撒花罗裙,外罩月白纱衣,比平日的劲装多了几分温婉。他又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支赤金点翠步摇,不由分说地插入她发间。
“你做什么?”萧景汐想躲开。
“别动。”萧景淮按住她的肩膀,对着镜中的她微微一笑,眼神专注而深邃,“我的阿姐,自然要打扮得最美。”他的指尖梳理着她背后的长发,动作轻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昵。
镜中映出两人靠得极近的身影,男子玄衣墨发,俊美中带着痞坏的邪气;女子容颜倾城,清冷中透着一丝被强行妆点出的柔媚。看上去,竟真有几分珠联璧合的味道。
萧景汐看着镜中的景象,有一瞬间的恍惚。
萧景淮却已退开一步,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笑容依旧痞气,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娘子,我们该出发了。”
萧景汐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终是将自己微凉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
罢了,就当是……为了查明真相。
萧景淮立刻收拢手指,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仿佛握住了稀世珍宝。他牵着她,向外走去,阳光透过窗棂,将两人交握的手影拉得很长。
一场以查案为名,实则充满了试探、拉扯与暧昧交锋的“夫妻”行动,正式拉开序幕。而沈府那看似平静的门楣之后,等待他们的,又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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