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嗒……”
鲁肃在厅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刘繇这是打算坐视我们与孙策厮杀,待两败俱伤后再出手渔利。
主公之所以急取宛陵以南诸县,正是看穿了此局。”
“正是。”
王炅微微颔首。
太史慈忍着伤痛,皱眉道:“我军与彼辈不同,每下一城,必安顿百姓、整顿吏治、推行善政,方能稳守根基。
这般步步为营,耗时太久。”
“唉……”
鲁肃、黄忠等人皆心中沉重。
赤壁军虽行仁政,终究缺乏名分。
纵使将豫章治理得安居乐业,一时之间也难获民心归附。
“主公。”
鲁肃抬头恳切道:“能否上书天子,求授豫章太守之职?若持朝廷名分治理江东,百姓抵触之心或可减轻。”
“子敬。”
王炅淡然一笑:“回不去了。”
他缓缓起身,语气坚定:“赤壁军起初不过草莽,可如今均田分地,已触动豪族根本。
倘若再受朝廷官爵,日后这些世家便会以‘奉旨讨逆’为名,煽动万民与我为敌。”
“咕噜。”
众将喉头滚动,默然无言。
鲁肃心头一凛:“所以,主公从未打算接受朝命?”
王炅转身望向北方,目光如刃:“乱世之中,性命贱如枯草,道旁尸骨堆积,人相食而不知悲。
此刻官爵何足道哉?赤壁军,便是撕破这长夜的光。”
“可……”
鲁肃苦笑:“四百年汉室江山,恩泽深入人心,百姓岂能轻易背弃?”
“正因如此。”
王炅嘴角微扬,带着几分讥意:“你以为我为何广设学堂?不仅为培养治民之才,更要让黎庶明白——这天下本就不属于刘氏。
他们所得基业,不过是自嬴秦手中夺来的残羹冷炙。”
“主公高见。”
鲁肃动容,深深一拜。
“不必过虑。”
王炅摆手轻笑:“世人并非愚昧无知。
太平道起,诸侯纷争,百姓与士人早已知晓,王朝终有更迭之日。
只是我军动摇士族根基,故不为彼辈所容罢了。”
“属下明白。”
鲁肃躬身领命。
“准备迎战吧。”
王炅转身步入后堂。
自此,内政整肃,军务重振,全面铺开。
赤壁军染指丹阳之意,已然昭然若揭。
三日后,
太史慈率部出征。
第三军团兵锋直指泾县、黟县等地,展开收复。
宛陵陷落,丹阳郡由此被割裂为南北对峙之势。
大军所至,各县官吏无不哀叹时运,开城归降。
不出半月,
各地城头尽数易帜。
丹阳南部诸县,尽入赤壁军版图。
王炅即令吏、户、刑三部,自豫章调派官员赴任。
从衙署设立、律令颁布,到户籍清查、田亩分配,五部齐动,自基层构筑起一套新政体系,彰显其仁治之道。
半郡沦陷,
曲阿州牧府震动非常。
刘繇与严白虎迅速达成利益同盟。
与此同时,刘晔与许贡亦完成对朱治的截杀。
五月将尽,一辆马车载着装有首级的锦匣,自曲阿缓缓驶入丹阳大营,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
丹阳大营辕门前,马车停驻,锦匣罗列。
孙策携诸将齐聚于此。
黄盖上前,缓缓揭开最上一只锦盒。
朱治头颅赫然呈现,双目圆睁,眼中黑血蜿蜒而下,仿佛仍含冤怒吼。
“轰!”
众人脑海如遭雷击。
朱治乃孙坚旧部,曾任吴郡都尉,位高权重。
今日头颅竟被送至此地,陈列于前;其余锦盒内容,不言自明——必是其亲族之人首级无疑。
“刘繇!”
“老贼!”
孙策咬牙切齿,怒火焚心。
孙策心头震怒,仰面长啸,声如惊雷。
朱治是他安插在江东的伏棋,更是忠心耿耿、追随父辈的老将。
可如今,不仅他惨死吴地,连全族都被斩尽杀绝,一颗颗头颅竟被高悬示众,送至军前。
“咕咚。”
丹阳太守周尚喉头滚动,咽下一口苦涩的唾液。
他浑身发冷,心底发怵,开始为当初接纳孙策渡江的决定懊悔不已。
刘繇毕竟是朝廷亲封的扬州牧,自己此举无异于背反,如今朱治满门遭戮,明日会不会轮到自己?
“主公!”
黄盖、韩当、程普纷纷出列,抱拳请命。
朱治与他们同袍多年,如此惨烈赴死,谁能忍下这口恶气?
“咳……咳咳。”
就在此时,周瑜咳嗽着走出营帐,声音沙哑:“诸位,这是州牧府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逼我们主动攻向秣陵。”
“公瑾!”
众人目光如炬,怒意未消。
周瑜神色黯然,低声道:“若大军倾巢扑向秣陵,赤壁军必趁虚突袭丹阳大营。
届时退路断绝,前后夹击,唯有死战到底,再无回旋余地!”
“唰——”
众将顿时冷静下来,怒火压入胸中。
孙策双目通红,咬牙切齿:“难道我们只能龟缩营中,坐视仇人得意?”
“伯符。”
周瑜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州牧府中有高人布局。
倘若朱治将军尚能在吴郡呼应,我们或可趁赤壁军未及反应之际,奇袭斩杀刘繇。
可惜……一切已迟。
没想到对方出手如此狠决,竟将我们的后路彻底斩断!”
“该死!”
孙策怒不可遏,拳头砸向案几。
吴景皱眉问道:“刘繇当真会联合王政南,共击我军?”
“难说不会。”
周瑜目光深远,冷笑一声:“我们本是从淮南而来,在刘繇和王政南眼里,终究是外人。
驱逐我们,合乎情理。
更何况,我军现处丹阳腹地,正夹在其二者之间。”
“唉……”
帐中众人无不叹息。
孙策默然良久,终是开口:“眼下困局已成,唯有破局而出,方能活命!”
“正是!”
诸将齐声应和。
“议事!”
孙策转身步入帅帐,嗓音嘶哑:“厚葬朱治一家,我要让他们魂归丹阳,亲眼看着我如何踏平江东,取刘繇项上人头,血祭英灵!”
“喏!”
众将肃然领命。
中军大帐内,文武齐聚。
孙策端坐主位,眸光如刀,杀意凛然。
周瑜裹着锦袍,立于左首,沉声道:“王政南乃猛虎,刘繇此举,实为引狼入室,恐怕非但无利,反受其噬。”
“此话怎讲?”
孙策眉头紧锁。
周瑜冷笑道:“秣陵屯兵万余,却始终闭城不出。
原本州牧府是想看我军与赤壁军相争,坐收渔利。
不料王政南转而南下,收复宛陵以南之地,反倒避开了正面交锋。
如今送来朱治首级,不过是激我们将兵力投入秣陵之战罢了!”
“可恨!”
程普愤然握拳。
周瑜继续道:“秣陵城坚池深,强攻难下。
一旦久战,粮道难继,赤壁军必定顺江而上,直扑丹阳大营。
届时我军进退失据,江东再无立足之地!”
“嘶——”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此时才恍然醒悟:若方才贸然出兵,恐已全军覆没。
“可怕……”
孙策心中首度生出忌惮,对刘繇刮目相看。
“伯符。”
周瑜凝神思虑,缓缓道:“斥候刚报,王政南已挥师北上,进驻宛陵。
赤壁两大军团镇守要地,连荆州降将黄汉升也已统兵参战。
预计宛陵集结之兵,近三万之众。
此军不可轻动。”
“三万?!”
孙策心头巨震。
他整合吴景、孙贲部众,不过两万余人。
而王政南仅在一地便聚兵三万,更有豫章为后援,兵源不断,确实难以抗衡。
“公瑾。”
程普转向周瑜,“可有良策?”
周瑜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分兵而行。
一路沿江而下,佯攻秣陵,牵制刘繇;一路留守丹阳,扼守江防,防备赤壁军顺流突袭。”
“分兵?”
“此非上策啊……”
众人面露犹豫。
无论攻秣陵还是击宛陵,皆是坚城硬仗。
分兵而进,攻势必弱,易陷僵局。
而这,正是他们最怕的局面——兵少、粮缺,拖得越久,败得越惨。
“伯符。”
周瑜语气凝重:“若不愿分散兵力,唯有固守营垒。
如此一来,袁术势必将增兵江东,可届时他的部将能否全身而退,就难说了。”
“向淮南求援。”
孙策眼神变幻不定。
独掌江东,还是与袁术共分权柄?这一步踏出,便是深渊。
……
江东局势错综复杂。
刘繇以州牧之名高举大义旗帜,占据道义高地。
王炅的赤壁军盘踞一郡,兵势正盛,锋芒毕露。
孙策不过是渡江而来的孤舟,在惊涛骇浪中飘摇不定,随时可能倾覆。
向淮南求援。
迎袁术兵马入江东。
此计实属无奈,乃万不得已之举。
“主公。”
吴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孙贲直言不讳:“公瑾,倘若袁术派大军进驻,日后我们是以主公为尊,还是听命于淮南将领?”
“诸位。”
周瑜轻叹一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如今我们难以同时抗衡两方,自保尚且艰难,何谈主动出击?难道真要放弃江东?”
“放弃?”
众人脸色骤然阴沉。
多少兄弟战死沙场,几经血战才换来今日立足之地。
朱治一族已为此丧命,岂能就此抽身离去?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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