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九年的春天，是在一种奇异的张力中度过的。建康城内，依旧车水马龙，市井繁华，驰道上往来着南腔北调的商旅，似乎与往年并无不同。但若有心人细察，便能发现一些细微的变化：通往芜湖、龙江等重镇的官道上，持兵部勘合、装载着特殊物资的车队明显增多；茶馆酒肆中，关于南洋局势和“格物新器”的议论，也悄然取代了往日的风花雪月，多了几分凝重与亢奋。
太师府澄心堂，依旧是这庞大帝国无声运转的核心。林默案头的文书，已鲜少涉及寻常民政，几乎全被来自各大工坊、军器监、南洋前线的绝密报告所占据。他像一位最高明的乐师，同时拨动着数十根关乎国运的琴弦，每一根都必须精准，不能有丝毫错漏。
“星火城急报！‘黑水’大规模分馏工艺取得突破，日产‘轻油’已达三百斤！按太师指示，已秘密囤积于地下油库。另，基于‘轻油’与磷粉混合的‘鬼火弹’初试成功，遇水不灭，粘附燃烧，威力惊人！”
林默看着这份来自万里之外的密报，眼中精光一闪。他立刻批复：“甚好！命星火城加紧生产囤积，并即刻将‘鬼火弹’配方及样品，以最高保密等级送至芜湖及夷洲！着格物院火器司、南洋都督府，立即着手将其装备水师及岸防部队！”
石油的利爪，正在被迅速锻造。
几乎是前后脚，芜湖军器监也传来了好消息。经过近一年的疯狂攻关，第一台完全为军事目的设计、可用于快速部署的“火龙—甲型”军用蒸汽机车，终于下线！虽然其结构依旧粗糙，噪音巨大，但它在测试轨道上，成功牵引着满载兵员和给重的二十节车厢，达到了一个时辰八十里的惊人速度！这意味着，帝国核心区域的兵力投送速度，将发生质的飞跃！
“命兵部、工部，即刻选定三处战略要地，秘密修建军用站台及短程支线，储备‘火龙—甲型’组件及燃煤！此乃帝国最高机密，泄密者，夷三族！”林默的批示，带着铁血的味道。他要将铁路，变成插向帝国边疆的利剑。
然而，就在这紧锣密鼓的备战中，一个意想不到的插曲，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引起了林默的警觉。
这一日，侯三面色凝重地呈上一份密报：“太师，我们安排在江南负责监控那几个与‘幽蛰’有牵连的残余家族的暗桩，发现他们近几个月与一些来自海外的番商接触频繁。那些番商明面上是做香料生意，但暗地里，似乎在打听……打听关于‘炎龙’和‘黑水’的消息！”
林默的目光骤然锐利如鹰。“海外番商？查清来历了吗？”
“正在查。但对方很狡猾，用的是阿拉伯商人的身份做掩护，真实背景难以追溯。不过，从其活动范围和打听的内容来看，极有可能与科泽科德有关！”侯三语气沉重，“他们恐怕已经意识到，帝国的威胁不仅仅来自战舰和火炮了。”
林默沉默片刻，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看来，科泽科德也不全是莽夫。知道从根子上打听了。” 他站起身，在室内踱步，“内部的蠹虫，终究是隐患。江南那些家族，既然贼心不死，那就怪不得朕心狠手辣了。”
他停下脚步，眼中杀机毕露：“收网！将所有与番商有接触的江南涉案人员，及其家族核心成员，全部锁拿！严加审讯，务必挖出他们与科泽科德勾结的证据！然后……”他顿了顿，声音如同寒冰，“公开处置，以儆效尤！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通敌叛国，窥探国器，是什么下场！”
“是！”侯三凛然领命。
数日之后，江南数州震动！数个曾显赫一时的家族被连根拔起，主犯被押赴刑场，明正典刑，罪名是“勾结外邦，窥探国器”。《帝国旬报》以大篇幅详细披露了其罪状，尤其是他们试图将帝国核心军工情报出卖给科泽科德的细节。此举，不仅彻底肃清了内部隐患，更以一种血腥的方式，向帝国内外宣告了林默扞卫帝国核心机密的绝对决心。
这场突如其来的内部清洗，如同一次精准的外科手术，割掉了帝国肌体上最后一块腐肉，也让潜伏的科泽科德间谍网络遭受重创。
然而，林默清楚，这仅仅是风暴来临前的一次预演。科泽科德既然已经开始窥探帝国的根基，说明他们同样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和威胁。真正的较量，即将到来。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南方。星火城的石油，芜湖的机车，龙江的新舰，格物院层出不穷的新式武器……所有这些力量，正在他的意志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汇聚、融合。
他走到澄心堂那幅巨大的、如今已布满各种符号和连线的寰宇舆图前，手指轻轻点在了科泽科德的位置上。
风，已起于青萍之末。
帝国的钢铁洪流，已初具雏形。而科泽科德的舰队，想必也在厉兵秣马。
下一场碰撞，将不再是试探，不再是摩擦，而是两个崛起中的区域强国，为了生存空间、为了未来霸权，而进行的倾国之战！
“传令南洋都督府，”林默的声音平静中蕴含着风暴，“保持最高戒备。告诉将士们，帝国不会让他们等太久。决战的时刻，就快到了。”
他仿佛已经听到了，远方海平面上，那越来越近的、代表着毁灭与新生的、时代的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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