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医院那一夜,像一根刺,扎进了林凡混沌的脑海。怀抱阿桂滚烫的小身体,感受着那微弱而全然的依赖,他溃堤的泪水里,混杂着太久违的、名为“责任”的刺痛。他机械地配合医生,看着苏晚晴沉默而熟练地忙前忙后,那个曾经被他视为港湾、后又被他亲手推开的女人,在危难时刻依然展现出惊人的坚韧。
阿桂的病情稳定后,苏晚晴没有看他,只是疲惫地说:“你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语气平静,却比任何指责都更让林凡无地自容。他没有离开,而是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了一夜,直到天亮。清晨,他买来早餐放在门口,然后像逃一样离开了医院。
回到唐璐那所奢华的公寓,昨夜的酒气和喧嚣早已散去,空荡、冰冷,仿佛他内心的写照。唐璐穿着丝质睡袍,慵懒地靠在吧台边,递给他一杯冰水,眼神锐利得像能看穿他:“怎么?良心发现了?还是旧情难忘?”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林凡没有接水,也没有看她,径直走进浴室,用冷水狠狠冲了半个小时。他看着镜中那个眼窝深陷、胡子拉碴、额角还带着伤疤的男人,感到一阵强烈的陌生和厌恶。他砸了镜子。
破碎的镜片映出无数个破碎的他。这一刻,他意识到,继续沉沦在这温柔陷阱里,他最终会彻底腐烂。
他开始尝试戒酒。过程极其痛苦。失眠、焦虑、暴躁易怒,身体对酒精的渴求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拒绝见任何人,包括唐璐。唐璐来过几次,带着酒,语气诱惑又带着威胁:“林凡,别跟自己过不去。这个圈子,离了这些东西,你怎么混?” 林凡用最后的理智将她轰了出去,反锁了门。
在最难熬的时候,门缝下会塞进林星悦手写的便签和保温盒。便签上画着丑丑的加油表情,或者写着“哥,巷口那家粥铺开门了,你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阿桂退烧了,苏姐姐带他回家了,别担心。” 简单的字句,像一点点微弱的炭火,温暖着他几乎冻僵的心。食物他很少动,但那些便签,他都收了起来。
沈南星的信息依旧会来,频率低,内容更简洁。有时是一个心理学名词解释,有时是一张晨跑时拍的、穿透乌云的光束照片。她从不问他在哪,在做什么,只是沉默地传递着某种存在和极简的信念。林凡从不回复,但每次手机亮起,看到那个名字,他狂躁的心跳会奇异地平复片刻。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下午。林凡因戒断反应头痛欲裂,恍惚中出门,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以前家附近的公园。他坐在曾经经常带阿桂玩耍的长椅上,看着别的孩子嬉笑奔跑,心中一片荒凉。
“林先生?”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林凡抬头,是秦雪见。她提着药箱,似乎是刚出诊回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宁静。
林凡想躲,已经来不及。
秦雪见在他身边坐下,没有看他,而是看着远处的孩子们,轻声说:“晚晴前几天带阿桂来我这里调理,孩子受了惊吓,脾胃有点弱,需要时间。晚晴自己……瘦了很多。”
林凡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秦雪见继续平静地说:“我学医时,老师说过一句话,身体病了,知道吃药调理;心病了,却总想着硬扛或者逃避。林先生,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自我惩罚也弥补不了什么。真正的强大,是承认自己病了,然后,一点点治。”
她留下一个小香囊,“安神的,睡不着时放在枕边。”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没有说教,没有评判,只有医者的洞察和一句点醒。那句“承认自己病了,然后一点点治”,像一把钥匙,撬动了林凡心中最坚硬的壳。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主动拨通了一个电话,打给一位早已不过问世事、他曾无比敬重的恩师。电话接通,他哽咽着,只喊了一声“老师”,便再也说不出话。
老师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跌倒了,不怕。怕的是,躺在泥坑里,忘了自己是谁。林凡,别忘了你出发时的样子。”
忘了自己是谁……
林凡在空荡的公寓里坐了一夜。天亮时,他洗了澡,刮了胡子,换上了一身虽然陈旧但干净的衣服。他给唐璐发了条信息,只有三个字:“我走了。” 然后,他拉黑了她的所有联系方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奢靡的牢笼。
他没有去找苏晚晴,他知道自己还没资格。他找到了林星悦,对一脸惊喜的女孩说:“星悦,帮我找个地方,不用大,干净就行。另外,帮我联系王工……如果,他还愿意见我的话。”
林凡知道,从泥潭里爬出来,每一步都会沾满污秽,每一步都无比艰难。但他终于抬起了脚,迈出了第一步。黎明前的黑暗最是难熬,但他已决定,面向那微弱的光,挣扎前行。等待他的,将是漫长而痛苦的自我重建,以及……一个未知的、但必须去面对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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