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过你们机会。” 雷洛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一潭死水。
“机会?” 火哥笑了,笑声粗野而讽刺,“是不是跟你去给江家做狗的机会?洛哥,我们是警察,不是看门狗!港岛的规矩,姓雷,不姓江!”
“没错!姓雷!” 后面的人跟着起哄。
他们似乎觉得自己占据了道义和人心的制高点,气焰愈发嚣张。
雷洛看着他们,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切的悲哀。一群活在过去的人,根本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海啸有多么恐怖。
就在这时,屠宰场唯一的出口处,几道刺眼的远光灯打了进来。几辆黑色的皇冠轿车悄无声息地堵住了去路。
车门打开,一群穿着统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为首的,正是江盛雄。
他甚至没有往雷洛这边看,只是双手插袋,悠闲地打量着这个破败的屠宰场,仿佛在参观一处古迹。阿豪跟在他身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在湿冷的空气中久久不散。他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地扫过火哥那群人。
他们没有带枪,或者说,他们根本不需要带枪。
单是这份从容不迫,这份将此地视若无物的气场,就比任何武器都更具威慑力。
火哥和他手下那帮人的气焰,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他们脸上的嚣张跋扈,迅速被惊愕和不安所取代。
他们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雷洛一个人的决定。
这是江家,在向整个旧秩序宣战。而雷洛,只是那个负责挥刀的刽子手。
雷洛感受到了身后那道平静却充满压迫感的目光。羞辱感,如同最猛烈的毒药,在他的五脏六腑里翻腾。他这一生,何曾需要向外人借力来清理自己的门户?
他,雷洛,叱咤风云的五亿探长,如今却要在一群 “烂仔” 的注视下,亲手斩断自己的手足。
这是何等的讽刺?这又是何等的悲凉?
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仅存的一丝悲哀也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决绝。
他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身后的大 b,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送他们上路。”
话音未落,大 b 和阿庆等人动了。
没有怒吼,没有对峙,甚至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
他们的动作快如闪电,从腰间拔出的不是警用左轮,而是装了消音器的黑星手枪。
“噗!”
“噗!噗!”
沉闷的声音在雨夜中响起,像是戳破了几个湿漉漉的牛皮纸袋。
火哥脸上的惊愕永远凝固了,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绽开的血花,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雷洛敢这么做。
混乱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
当最后一个反叛者倒在泥水里时,屠宰场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雨水滴滴答答的声音,和几具尚在抽搐的身体。
大 b 和阿庆等人面无表情地收起枪,重新站回雷洛身后,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蚊子。
江盛雄这才踱步走了过来,他脚上的高档皮鞋,小心地避开了地上的血水。他走到雷洛面前,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点了点头。
“雷探长,快刀斩乱麻,好手段。”
这话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讥讽。
雷洛的脸色在车灯的照射下,白得像一张纸。他强忍着胃部的翻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江老板满意就好。”
“我满不满意不重要。” 江盛雄的目光转向他,那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重要的是,我女儿说,旧的东西清理不干净,新的东西就没地方放。”
他说着,朝身后的阿豪偏了偏头。
“阿豪,帮雷探长处理干净点,不要留下尾巴。”
“知道,雄哥。” 阿豪扔掉烟头,用脚尖碾灭,然后一挥手,他带来的那些黑衣人立刻上前,熟练地开始拖拽尸体,清理现场,动作专业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雷洛就这么站着,看着自己曾经的手下,被另一帮人像拖死狗一样拖走。他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可以主宰别人生死的雷洛。
他只是一枚棋子。
一枚被江小朵握在手中,用来敲开新时代大门的,带血的棋子。
江盛雄坐回车里,车子缓缓驶离。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那个在雨中孤零零站立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丝冷冽的笑意。
“我女儿说得没错。” 他对着空气,又像对着自己轻声说道。
“猛虎要变病猫,第一步,就是要将他的牙,一只一只,亲手全部拔掉。”
......
西环屠宰场的血腥味,仿佛还残留在江盛雄的鼻尖。
而观塘旧报社的厂房里,空气中弥漫的,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松节油、墨香、老旧机床的铁锈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电子元件过热后特有的焦糊气息。
两种气味,代表了两个世界。
一个正在落幕,一个刚刚拉开序幕。
江氏实业-汉字信息技术应用实验室内,此刻安静得落针可闻。
二十天。
整整二十个不眠不休的日夜。
以曾叔为首的十几位老师傅,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而艰苦的远征,每个人的眼窝都深深陷了下去,眼球里布满血丝,但那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实验室中央那台米白色的“铁盒子”前。
李牧工程师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手心全是汗。他这个从麻省理工回来的高材生,见识过无数尖端科技,却从未像今天这样紧张过。
因为他知道,他即将敲下的,不是一行代码,而是一个时代的墓志铭,和另一个时代的出生证明。
江小朵就站在旁边,神色平静。
她看着这群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老骨头”,他们穿着统一发放的蓝色工装,袖口和领口却依然沾着洗不掉的墨迹,那是他们一辈子的勋章。
“曾叔,”江小朵轻声开口,“准备好了吗?”
曾叔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喉结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一众老师傅,有的下意识地搓着手,有的则紧紧攥着拳头,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们一辈子与铅与火打交道,双手布满老茧和伤疤,可现在,他们感觉自己像个即将踏入考场的新丁,手心冰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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