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一晚,土屋的灯亮到深夜。
石陀坐在灯下,手里磨着一把短刀,刀身映着灯光,亮得能照见人影。
刀柄缠着防滑的麻布,握起来格外舒服,靠近护手的地方,刻着个小小的 “矩” 符。
“这个你带着。”
他把刀递给阿砚,声音有点发紧,“韩地不太平,听说有劫匪,防身用。”
阿砚接过刀,指尖划过冰凉的刀身:
“你也跟我去吗?”
“嗯。”
石陀的脸在灯光下红扑扑的,“巨子让我去辨认铁矿,说韩地的黑石岭有好矿。顺便…… 顺便给你劈柴做饭,你吃惯了我烤的土豆。”
“谁吃惯了……”
阿砚嘴上反驳,心里却甜滋滋的。
窗外突然传来 “扑棱” 声,墨影的脑袋探了进来,手里举着只机关鸟:
“别忘了带上我的机关鸟!遇到危险就上弦放飞,能送信回来,比人跑着快。”
机关鸟的翅膀涂着新的黑漆,翅尖还沾着点金粉,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知道了,就你机灵。”
阿砚笑着把机关鸟放进背包,“明天卯时出发,别迟到。”
墨影挤进门来,往桌上放了个布包:
“给你带的麦饼,夹了腌菜,路上吃。”
他瞥见石陀磨的刀,突然笑了,“石陀你这刀刻的符,跟阿砚木牌上的一样啊。”
石陀的脸更红了,埋头继续磨刀,假装没听见。
夜色渐深,范料房的灯还亮着。
阿砚把《铸器火候诀》和文物修复手册并排放在桌上,两本书的边角依旧严丝合缝,像是天生就该在一起。
她想起刚到墨家时的惶恐,站在锻铁坊门口连门都不敢进;
想起石陀赤手抓住烧红铁块时的决绝,掌心的燎泡看得她心疼;
想起墨影捏变形的机关零件,眼里却闪着对叠铸法的好奇;
甚至想起木公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其实藏着对后辈的期许。
突然觉得,所谓 “立足”,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就像那套编钟,只有每块残片都找到自己的位置,才能奏响和谐的乐章。
而她,石陀,墨影,木公,甚至曾经刁难她的墨刚,都是墨家这架大编钟上的残片,终在一次次碰撞与磨合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音符。
第二天清晨,队伍出发时,阳光正好爬过寨门的 “兼相爱” 大字。
阿砚穿着青色短打,腰间挂着三角铜矩和石陀刻的木牌,背着装有机关鸟的背包,走在最前面。
石陀扛着铁矿样本,墨刚背着叠铸法铸的铁犁,墨影则推着他的自动筛砂机,说是 “去韩地露一手,让他们见识墨家的厉害”。
巨子墨渊站在寨门最高处,看着队伍消失在山路尽头。
他手里摩挲着那卷记录配重数据的竹片,上面还有阿砚和墨云的笔迹,两种字迹渐渐融合,难分彼此。
“墨严你看。”
墨渊的声音带着笑意,“他们做到了。”
墨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晨光中的山路蜿蜒如带,队伍的身影越来越小,却像团跳动的火焰。
寨门的赤铁矿粉在阳光下格外鲜艳,映得 “兼相爱,交相利” 的大字熠熠生辉,像在诉说着一个古老而崭新的道理 ——
所谓传承,不过是一群人朝着同一个方向,把薪火传递下去,照亮彼此的路。
阿砚回头望了一眼,寨门的轮廓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她握紧腰间的铜矩,感觉石陀和墨影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温暖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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