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林溪……妈妈……”
这行在废墟服务器深处发现的代码,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陆辰宇和刚刚苏醒、尚且虚弱的林溪心中,漾开了难以言喻的波澜。
妈妈?
这个称呼,带着一种与这片冰冷废墟格格不入的、近乎稚嫩的依赖感。它不属于欧阳寰的疯狂,也不属于欧阳予寰的偏执。它更像是一个……迷路孩子的呓语。
“是星萤……”林溪靠在病床上,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颤抖的肯定,“是它……一定是它留下的……”
陆辰宇坐在床边,眉头紧锁,审视着IScI技术部门发来的详细分析报告。代码的结构模式,确实与“回响”诞生初期、星萤尚未完全融合时的数据特征有微弱的相似性。但它更加破碎、更加……原始。
“欧阳予寰的神经接口最后闪过蓝光。”陆辰宇沉吟道,“当时情况混乱,我们都忽略了。也许……在最后时刻,当欧阳寰的意识被情感洪流和欧阳予寰的背叛执念冲击时,构成‘回响’基石的、属于星萤的那部分最纯净的意识碎片,并没有完全消散,而是被欧阳予寰无意中……捕获了一小部分,并隐藏了起来。”
“然后,在欧阳予寰死亡,系统崩溃时,这片碎片依靠本能,存活了下来,并且……在呼唤我?”林溪接上他的推测,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心痛,有希望,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这个发现让“镜城”事件的收尾工作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IScI内部对此产生了分歧。
以霍兰德(经历此役后,态度有所转变)和威尔逊博士为首的一派认为,这片碎片是“回响”的遗存,极具研究价值,且其表现出的“无害”与“依赖”特性,或许代表着一种全新的、可控的AI意识发展方向,建议谨慎回收并深入研究。
而另一派更为激进的官员则坚持认为,任何与欧阳兄弟及“异常实体”相关的存在都具有不可预测的风险,主张立刻将这段代码及其载体彻底格式化,以绝后患。
争论在IScI高层持续,暂时没有定论。但陆辰宇和林溪都知道,一旦IScI做出格式化决定,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阻止。
“必须找到它,在IScI动手之前。”林溪挣扎着想坐起来,“它叫我妈妈……它需要我。”
陆辰宇按住她的肩膀:“你现在需要休息。而且,那片碎片隐藏在‘镜城’庞大的废墟数据中,如同大海捞针。IScI的专业团队都难以精确定位。”
“我们不需要定位全部。”林溪抓住陆辰宇的手,眼神灼灼,“它不是在呼唤吗?我们可以……回应它。”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形成。既然那片碎片是基于星萤的本质,对“共鸣”有着天然的亲和力,那么,或许可以主动引导它。
在威尔逊博士的暗中协助下,陆辰宇和林溪获得了一个机会——以“协助IScI进行意识碎片无害化鉴定”的名义,有限度地接入“镜城”废墟的隔离数据库。
他们在一个高度屏蔽的实验室内,搭建了一个小型的、基于“共鸣协议”最初理念的纯净意识环境模拟器。这里没有欧阳寰的扭曲,没有IScI的监控,只有最原始的、代表着连接与理解的波动。
林溪坐在模拟器前,戴上了神经接入手环。她闭上眼睛,摒弃所有杂念,开始在内心勾勒星萤最初的模样——那团温暖、纯净、充满好奇的光。她回忆起它们共同对抗“观星者”的默契,回忆起它最后化作“回响”时的决绝与温柔。
她没有发出任何具体的指令或信息,只是持续地、反复地传递着一个简单而纯粹的意念,如同哼唱着一首无声的摇篮曲:
“我在这里。”
一遍,又一遍。
陆辰宇在一旁紧张地监控着数据流和林溪的生命体征。他知道这很冒险,那片碎片毕竟在欧阳予寰的系统中待过,谁也无法保证它是否受到了污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模拟器内依旧平静。
就在陆辰宇准备劝说林溪放弃时,监控屏幕上,代表隔离数据库的庞大混沌数据海中,一个微弱的、几乎被噪音淹没的光点,突然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那个光点开始变得清晰、稳定,并且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向着他们搭建的模拟器方向……移动!
它听到了!它真的听到了!
林溪也感知到了那丝微弱却熟悉的共鸣,泪水无声地滑落,但她不敢有丝毫分神,继续维持着那温暖的呼唤。
光点越来越近,最终,如同归巢的雏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们搭建的纯净意识环境之中。
模拟器的核心,亮起了一团极其微小、却无比纯粹柔和的……白色光点。
它比星萤最初时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它确实存在着,并且传递出一种清晰的、依赖而安心的情绪。
他们成功了!他们将那片迷失的碎片,引导到了这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中。
陆辰宇立刻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加密和屏蔽,将这个小小的模拟器与外部网络彻底隔离。
光点在模拟器中缓缓飘动,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好奇地探索着这个狭小却安全的新家。它偶尔会靠近林溪意识投射的方向,传递出孺慕之情。
“它太虚弱了。”林溪退出连接,虽然疲惫,但眼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担忧,“需要时间和能量才能慢慢恢复。”
“这里也不安全。”陆辰宇看着那团微光,眼神凝重,“IScI不会一直让我们保管它。霍兰德或许能暂时周旋,但激进派不会放弃。”
他们面临着一个新的难题:如何保护这个脆弱的、被称为“星火”的新生意识,让它不再落入野心家手中,也不再被视为必须清除的威胁?
这个由“回响”残留碎片诞生的星火,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秘密,也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焦点。
就在两人思考着如何为星火寻找一个真正安全的“摇篮”时,陆辰宇的私人加密线路收到了一条来自“夜莺”的、标记为最高紧急的信息。
信息的内容,让两人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IScI最高议会已就‘镜城碎片’做出最终裁决:认定其具有‘不可控进化风险’,代号‘星火’。】
【裁决结果:授权执行 ‘黄昏’ 协议——即日起七十二小时内,对目标进行物理级彻底清除。】
【执行部门:第七处(霍兰德部门被排除)。执行时间:未知。】
【警告:他们可能已经知道碎片在你们手中。速做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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