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黑,林晚听见院门响了。她正坐在婚房炕沿,手里捏着半块旧布,原本想缝补衣裳,可针线筐放在远处,她没动。
脚步声沉,是陆峥回来了。
她起身走到堂屋,灶上还温着一壶水。她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端到门口时,看见他正低头解鞋带,裤脚沾着泥,左腿动作比右腿慢半拍。
“喝点水。”她说。
陆峥抬头看了她一眼,接过碗,没说话。他的手粗糙,指节粗大,接碗时指尖蹭过她手背,凉的。
“今天地里墒情如何?”她问。
他低头喝了口水,喉结动了一下,“还行。”
说完转身就往西屋走。门“砰”地关上,屋里静下来。
林晚站在原地,手还悬在半空,慢慢收回来。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刚才被热水烫了一下,有点红,不疼。
她回了婚房,坐回炕沿。油灯昏黄,灯芯噼啪跳了一下。她盯着那点火光,脑子里清楚得很——这人不想搭理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包办婚姻,谁都不乐意,他冷着脸,她也不稀罕热脸贴冷屁股。
可日子得过。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定了。言语打不动他,那就别费力气。她要的是活路,不是讨好谁。
外面风小了,鸡窝那边传来几声咕咕声。王秀莲还没回来,院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吹灭油灯,躺下,用被子裹紧身子。今晚不能睡太死,得等。
等人都睡熟了,她才能试那件事。
子时过了。
院里一点动静没有,西屋也黑着。她轻轻坐起来,披上袄子,没开灯。屋里黑,但她能看清炕头柜的位置,能摸到鞋。
她盘腿坐着,手放在肚子上,闭眼,心里默念:进空间。
没反应。
她换了个想法:去超市。
还是没动静。
她咬了咬牙,想起昨天在脑海里看到的画面——亮堂的灯,一排排货架,上面摆着东西,清清楚楚。她努力回想那个感觉,像是走进自家厨房那样自然。
她把手往前伸,像推开一扇门。
眼前突然一亮。
她猛地睁眼,差点叫出声,又立刻捂住嘴。
她看见了。
真的看见了。
一个超市,就在她脑子里,但又像真的一样。地面是白瓷砖,灯光从顶上照下来,货架整整齐齐,左边是粮油,右边是日用品,再往里走,有药品区。
她心跳快得像要撞出来。
她稳住呼吸,盯着药品区走过去。脑子知道这是幻觉一样的地方,可每一步都像踩在实地。
营养补剂在第三排。她看到一瓶维生素片,塑料瓶装,标签写着“复合维生素”,还有生产日期——1984年。
她伸手拿下来。
念头一动,瓶子就在她手里了。
她低头看,掌心躺着一个白色小瓶,冰凉的,有重量,不是梦。
她迅速把瓶子塞进枕头底下,重新躺下,盖好被子,眼睛睁着,看着黑漆漆的屋顶。
她成功了。
这不是幻想,是真能拿东西出来。
她嘴角动了动,想笑,又忍住了。
以后吃这个,身体能养起来。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中药,也不靠谁给口饭吃。她自己有路子。
天快亮时,她才迷糊睡了会儿。醒来时外头灰蒙蒙的,鸡叫了两声。
她悄悄摸出枕头下的瓶子,拧开看了一眼。黄色小药片,整齐码着。她倒出一片,放嘴里,干咽下去,有点涩,但能忍。
她把瓶子藏进炕席夹层,又把席子压好。
以后每天吃一片,不能多,怕身体不适应。等脸色好了,人精神了,别人问起,就说托人从城里捎的。供销社买不到的东西,说是找熟人弄的,没人会不信。
现在最要紧的是保密。这空间只能她一个人知道。陆峥不说,王秀莲更不能说。万一被人盯上,麻烦就大了。
她盘算着,等身体调养一周,再试试能不能拿点别的。比如盐、糖,拿出去换粮票。小额来,不动声色。村里有人偷偷做买卖,被抓过,但也有成功的。她得小心,不能冒进。
外面传来开门声,是陆峥起来了。
她赶紧躺平,假装刚醒。脚步声经过堂屋,往院外去。她听着他挑水的声音,扁担吱呀响,水桶落地,一下,两下。
她翻身坐起,摸了摸肚子。药片咽下去了,胃里暖暖的,不像以前空落落的。
她掀开被子下地,穿鞋,走到灶台前烧水。锅是冷的,她往里加了点红薯片,准备煮早饭。
陆峥进屋时,她正往灶里塞柴火。他站在门口,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走到桌边坐下。
她也没看他,把水壶坐上,端了碗凉水递过去。
他接过,喝了一口,放下。
“今天要去镇上。”他说。
她点头:“嗯。”
“领退伍补贴。”他补充。
她手顿了一下,继续往灶里添柴。补贴下来了?那家里该有点钱了。陆梅肯定要来闹,惦记这笔钱。
“你……一个人去?”她问。
“嗯。”
“路上小心。”她说完,低头搅锅里的红薯。
他没应,站起身,拿了帽子出门。
她听着院门关上,才松了口气。他走了也好,今天她得好好想想下一步。
红薯煮好了,她盛了一碗,蹲在门槛上吃。天亮了,阳光照在院子里,土路晒得有点干。
她吃完回屋,锁上门,从炕席下取出维生素瓶,又吃了一片。
然后她把瓶子放进内衣口袋,贴身带着。
她坐在炕上,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外面风吹树叶,沙沙响。
她的手指慢慢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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