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武王府清晖院的窗棂，武王妃就坐在妆镜前，指尖轻轻拂过桌上叠得齐整的两匹锦缎。一匹是秋香色绣暗纹的杭绸，丝线里掺了极细的金纱，在晨光里泛着温软的光泽；另一匹是月白绫罗，上面用银线绣着疏疏落落的兰草，是沐熙偏爱的素净模样。旁边还摆着个紫檀木小盒，里面盛着支羊脂玉簪，簪头雕成半开的兰花瓣，润得像浸了晨露。
“王妃，这两匹料子都是上月京城送来的新货，您挑了半宿，县主肯定喜欢。”李嬷嬷捧着个描金漆盒，把锦缎和玉簪小心收进去，“要不要再添些点心？昨儿厨房做的松子糕，县主她喜欢吃。”
武王妃对着镜里笑了笑，抬手将鬓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今早她没梳繁复的发髻，只松松挽了个圆髻，别了支珍珠小簪，身上穿的也是浅碧色家常褙子，比往日多了几分自在。“添两碟吧，用食盒装好，别捂坏了。”她起身走到桌边，看了眼窗外“听墨尘说熙丫头忙着发货，也不知道她今日有没有时间”
说话间，萧墨尘提着个小布包进来了，里面是他今日特意去老字号“陈记”买的糖炒栗子——沈见薇爱吃甜，尤其爱这刚出锅、热得烫手的栗子。“母妃，父王让我今早给您买的栗子。”他把布包递给沈见薇，“您要去熙和堂吗？这会儿街上人多，我送您去吧，武王妃您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拍了拍他的手，没应：“不用，让车夫送我就行。你去归云楼安排一下，中午我们过去试菜。”
萧墨尘同意了，他说他马上去安排。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晨露沾湿了车轮，滚出浅浅的水痕。街上已经热闹起来，挑着菜担的小贩吆喝着“新鲜的青菜”，包子铺的蒸笼冒着凉气，香气飘得老远。武王妃掀着车帘一角看，嘴角一直弯着——从前她出府，要么是去赴宴，要么是去寺庙上香，哪曾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看街上的烟火气。
马车走了两刻钟就到了。刚停稳，就看见沐熙穿着件石青色窄袖短袄，袖口卷到小臂，正站在门口跟两个伙计交代事。她头发用根木簪松松束着，脸上沾了点薄汗，手里捏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单子，说话时语速快，却条理分明：“这批药膏你们送到青州，一定要仔细些，送到我义父手上。”
“您放心，我们一定安全送到！”伙计笑着应。
沐熙回头，看见武王妃，眼睛立刻亮了，把手里的单子塞给伙计：“就按我说的办，送完货回来跟我对账。”说着就快步走过来，拉着武王妃的手，便要替她把把脉：“王妃，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派人说一声，我好去接您。您身体好些了吗？”
“看你忙得脚不沾地。”苏婉笑着回握她的手，让李嬷嬷把东西递过来，“给你带了两匹料子，还有支簪子，看看喜不喜欢。”
沐熙接过来，看见秋香色杭绸上的暗纹金纱，眼睛弯成了月牙：“这料子好！做件夹袄正合适，不冷不热。”又拿起那支羊脂玉簪，对着阳光看了看，兰花瓣的纹路雕得细，润得能掐出水来，“这支簪子我可喜欢了，比我那支银簪好看多了——王妃你眼光真好。”
她也不客气，直接把玉簪别在发髻上，转头对屋里喊：“陈雪，把王妃送的料子收起来！”屋里的陈雪应了声，跑出来接了东西，沐熙才拉着武王妃往堂里走：“快进来坐，刚泡的薄荷茶，解乏。”
沐熙拉着苏婉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给她倒了杯薄荷茶，碧绿的茶叶浮在杯底，冒着清清凉凉的气。“王妃，你今儿来，是不是归云楼那边有事儿？”她喝了口茶，开门见山地问——她知道武王妃不是闲得没事串门的性子，定是归云楼试菜的事。
武王妃点头，指尖碰了碰微凉的杯壁：“今早我让墨尘去让苏师傅和简师傅把药膳都做出来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尝尝。如果没问题就准备开张了。”
“刚把送货的事安排完，正好空了。”沐熙放下茶杯，“走，现在就去归云楼。”
两人坐着武王妃的马车去归云楼，不过几分钟就到了。刚走到门口，就闻见里面飘出的香气——不是寻常酒楼的油腻香，是淡淡的药香混着肉香、米香，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掌柜秦柔正站在一楼大堂指挥伙计擦桌子，看见苏婉和沐熙进来，赶紧迎上去：“王妃，县主，苏师傅和简师傅刚把菜端上桌，在楼上等着呢。”
秦柔这几日忙着训练伙计，今日带着伙计们来做开业前的准备。
雅间就是上次萧策坐了半晌的那间，临窗摆着张圆桌，上面已经摆了七八道菜，冒着热气。苏师傅和简师傅站在一旁，一个穿着白色厨衫，一个系着藏青围裙，看见两人进来，都有些紧张：“王妃，县主，您二位尝尝，不合口我们再改。”
武王妃笑着让他们坐下：“不用紧张，就当家常吃。”说着拿起筷子，先夹了块摆在最前面的“山药当归炖羊肉”——羊肉炖得软烂，用筷子一夹就散，山药是粉糯的，咬一口，满嘴都是肉香，一点当归的药味都没有，只余淡淡的甜。“好吃。”苏婉眼睛亮了，又夹了一块给沐熙，“你尝尝，一点不膻。”
沐熙咬了一口，点头赞道：“苏师傅这火候掌握得好，羊肉炖了至少一个时辰吧？当归放得不多，刚够去膻，又不抢味。”她又拿起勺子，舀了勺“茯苓桂花糕”，米白色的糕体上撒着金黄的桂花，咬下去松软香甜，茯苓的味道完全融进糕里，吃着像桂花糕，却比寻常糕点更绵密。“简师傅这糕做得绝了，往后肯定是招牌。”
两人一道尝过去，从“莲子百合蒸鸡”到“陈皮炒牛肉”，再到最后那碗“银耳百合羹”，每一道都做得恰到好处——药味淡得几乎尝不出来，却又能品出食材本身的鲜。苏师傅和简师傅见她们吃得满意，脸上的紧张才散了，笑着说：“二位要是觉得行，我们这就去准备，把食材列个单子，让采买的伙计明儿就去备齐。”
“就按你们说的办。”武王妃放下筷子，对秦柔说，“初八开张，今儿初五，还有三天时间，食材多备些，尤其是清心茶的料子，得够开张头三天用的。伙计们的话术也得再练练，每道菜的功效要讲清楚，比如这道羊肉炖山药，要跟客人说‘暖身补气血，女眷吃着最好’，别讲得太玄乎。”
秦柔点头应着，手里拿着小本子记：“王妃放心，我昨儿就跟伙计们说了，每人手里都有张菜名功效单，早晚都在背呢。秦岚也在盯着，她嘴巧，教伙计们说话最在行。”
秦岚虽然是做账的，但性子泼辣，却最会跟人打交道，武王妃就让她帮着秦柔管伙计，配合得正好。
沐熙喝了口清心茶，看着武王妃有条不紊地安排事，嘴角笑着：“王妃这样真好。”
武王妃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她看向沐熙，眼底满是真诚的感激：“熙丫头，说真的，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当初劝我‘女子也能有自己的活法’，若不是你给的方子，我都不敢相信我竟然会开酒楼。”
“王妃，你可别这么说。”沐熙放下茶杯，身子往前倾了倾，语气认真，“我不过是说几句话、帮点小忙。这里面最累的应该是墨尘。也多亏王爷能想通。”
武王妃心里暖了暖。昨儿武王跟她道歉时说“往后你想做什么，身后有我”，她当时没太当真，可今早出门时，武王特意跟她说“归云楼开张那天，我陪你去”，她才真真切切觉得，武王是真的懂了。
两人又在归云楼待了半个时辰，跟秦柔敲定了开张当天的流程——舞狮、放爆竹，请两个说书先生在一楼说书，吸引客人；秦柔和秦岚在前厅招呼，苏师傅和简师傅在厨房帮着照看后院的采买。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沐熙才回了熙和堂，武王妃则去了归云楼的后厨，跟苏师傅确认食材的用量。做好一切准备待归云楼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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