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公寓在老城区的顶楼,窗外的梧桐树把影子投在地板上,像幅洇开的墨画。他把沈晴的遗物从储物箱里倒出来,旧课本、泛黄的笔记本、掉了漆的发夹……十年的时光在这些物件上结了层薄灰,碰一下就簌簌往下掉。
他需要找到更多线索。周明哲这条线已经交给陆时,但张野的突然介入让他有种预感——沈玥的死绝不是周明哲一个人能完成的,那张伪造的病历背后,一定还牵扯着更复杂的关系。而沈晴,他的姐姐,那个总把“别怕”挂在嘴边的女孩,或许早就察觉到了什么。
沈晴的日记本里提到过孤儿院,提到过红绳结,却从没写过具体的人和事。就像她故意在记忆里筑起一道墙,只留下些零碎的砖块,让他猜不透墙后的模样。
箱子底层压着个铁皮饼干盒,是小时候沈晴攒零花钱买的,专门用来装姐妹俩的“宝贝”。沈砚掀开锈迹斑斑的盖子,里面掉出几颗玻璃弹珠、半块橡皮,还有一个被水泡得发皱的信封。
信封上没有邮票,封口处的胶水早就失效了。他倒出里面的东西,一张照片滑落在地。
照片被水浸泡过,边缘卷成波浪状,画面像被蒙上了层白雾。沈砚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抚平,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是张合影,背景是孤儿院那栋爬满爬山虎的红砖楼。照片里的孩子穿着统一的蓝白校服,前排蹲着三个女孩,后排站着十几个男孩,角落里还有个穿白衬衫的老师,笑得一脸僵硬。
拍摄日期应该是十年前,沈砚一眼就认出了前排中间的沈玥。七岁的妹妹扎着两个羊角辫,脸颊上还有婴儿肥,手腕上赫然系着一根红绳,红绳末端的结在褪色的画面里依然清晰。
沈玥左边是个梳着马尾的女孩,额头上有颗小小的痣,正对着镜头做鬼脸。沈砚的呼吸顿了顿——是张悦。去年冬天在矿场竖井里发现的那双儿童鞋,正是张悦失踪前穿的款式。
张悦旁边还蹲着个女孩,眉眼很淡,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显得有些怯懦。沈砚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想起这是谁——李念,另一个失踪的孩子,比沈玥大一岁,据说小时候总爱跟在沈晴身后。
三个后来或死或失踪的孩子,竟然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
沈砚的指尖在照片上微微颤抖。他以前从没见过这张合影,沈晴也从未提起过。是故意藏起来的,还是不小心遗落在饼干盒里的?
他把目光移到后排。十几个男孩挤在一起,大多对着镜头傻笑,只有角落里站着个男孩,背微微佝偻着,像是不愿被拍到。他比周围的孩子都要高些,穿着件明显不合身的灰衬衫,袖口卷了好几圈,露出的手腕上,系着一根和沈玥同款的红绳。
男孩的脸藏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个模糊的轮廓,下巴很尖,嘴唇抿得很紧。他没有看镜头,而是低着头,目光似乎落在前排沈玥的方向。
这个男孩……
沈砚的眉头紧紧皱起。沈晴的日记里写过“戴红绳的小哥哥”,说他送了自己和沈玥各一根红绳结。难道就是他?
他把照片举到灯下,试图看清男孩的脸,可水渍让画面变得模糊,怎么也辨不真切。就像这个男孩的存在,始终笼罩在一层迷雾里。
沈砚翻到照片背面,发现上面用铅笔写着两个字,字迹很轻,几乎要被磨掉了。他凑近了仔细看,才辨认出是“辰,”,后面跟着两个更模糊的字,像是“勿信”。
辰。
是这个男孩的名字吗?
勿信。
不要相信他?还是不要相信关于他的传言?
沈砚的心沉了下去。沈晴为什么要在照片背面写这两个字?她是在警告谁?警告自己,还是警告那个叫“辰”的男孩?
他想起陆时说过,矿场竖井里发现的儿童鞋印旁,有红绳磨损的痕迹。想起张野带来的那张照片里,陆明身后那个戴红绳的男孩背影。
难道他们说的,都是这个叫“辰”的男孩?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男孩就连接起了孤儿院、矿场、沈氏姐妹、张悦、李念,甚至陆明的失踪。他到底是谁?是事件的参与者,还是知情者?是敌人,还是潜在的盟友?
沈砚把照片平铺在桌面上,用镇纸压住边角。他看着照片里三个女孩稚嫩的脸庞,看着那个沉默的红绳男孩,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巧合。
沈玥、张悦、李念,三个在孤儿院认识的孩子,后来相继出事。这绝不是孤立的个案,背后一定有只看不见的手,把他们一个个拖进了黑暗里。
而那个叫“辰”的男孩,很可能就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
沈砚想起医务科老职员说的话,周明哲在沈玥死后三个月就匆匆离职,说是移民,却改头换面在邻市当医生。一个儿科医生突然转去做骨科,还改了名字,这背后一定有人在帮他掩盖身份。
能做到这些的,会是张野吗?
张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和这些孩子的遭遇有什么关系?他又是怎么认识周明哲的?
无数个问题在沈砚的脑海里盘旋,像一团乱麻。他拿起沈晴的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那里写着“矿场的煤渣里,藏着我们的名字”。当时他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现在看着这张合影,突然有了种可怕的猜测。
或许“我们”,指的就是照片上的这些孩子。
沈砚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的巷子里,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推着车慢慢走过,吆喝声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十年前,他和沈晴、沈玥也住在这里,沈晴总省下早饭钱,买一串糖葫芦,分给妹妹一半。
那时的阳光好像总是很暖,妹妹的笑声像银铃一样。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温暖的记忆里,似乎总藏着些不为人知的阴影。比如沈晴偶尔会突然发呆,比如她总在睡前检查门窗,比如她从不允许沈玥单独去巷子口玩。
原来姐姐早就知道些什么,只是她没说。或许是不敢说,或许是不能说。
沈砚回到桌前,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透明文件袋里,和沈玥的病历、沈晴的日记放在一起。这些物件像是一个个坐标,在他脑海里慢慢连成一张网,而网的中心,就是那个叫“辰”的红绳男孩。
他拿起手机,想给陆时打电话,告诉自己的发现。可指尖刚碰到屏幕,又停住了。陆时那边正在追查周明哲,现在告诉他这些,会不会让他分心?而且,张野既然能拿到陆明的档案,说明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监视,电话里说这些,不安全。
沈砚放下手机,决定等陆时回来再说。他把文件袋锁进抽屉,然后重新坐回桌前,看着那张合影的复印件。
照片上的孩子们笑得那么天真,他们不会想到,十年后,有人死于非命,有人离奇失踪,有人隐姓埋名,还有人在追寻真相的路上艰难前行。
沈砚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叫“辰”的男孩身上。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现在在哪里?他知道沈晴的死和沈玥的“病”吗?他是不是也像张悦和李念一样,失踪了?
“勿信”这两个字,像根刺,扎在沈砚的心里。沈晴是在提醒他,这个男孩不可信。可如果连他都不可信,那还有谁能揭开当年的真相?
沈砚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知道,找到这个叫“辰”的男孩,是现在最关键的一步。可茫茫人海,要去哪里找一个十年前就可能失踪的孩子?
他突然想起沈晴日记里的一句话:“红绳结要戴在左手,这样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他们的家,不就是那个孤儿院吗?
或许,应该去孤儿院看看。也许那里还有人记得这个叫“辰”的男孩,记得照片上的这些孩子,记得十年前发生过的那些被刻意遗忘的事。
沈砚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他把照片复印件折好放进兜里,然后拿起外套。不管前路有多难,他都要走下去。为了沈晴,为了沈玥,也为了那些像他们一样,在黑暗中消失的孩子。
他走到门口时,手机突然响了,是陆时发来的消息:“周明哲有动静了,今晚可能会动手。”
沈砚的心脏猛地一缩,回复道:“小心点,我这边有新发现,等你回来细说。”
发完消息,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知道,从找到这张合影开始,真相的拼图又多了一块,而这一块,很可能会让他看到更残酷的现实。
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无论是那个叫“辰”的男孩,还是躲在幕后的张野,他都会一个个找到,一个个问清楚。
因为他欠沈晴和沈玥一个真相,欠那些失踪的孩子一个公道。
夜色渐浓,沈砚的身影消失在老城区的巷口。远处的霓虹灯闪烁着,映照着城市的繁华,却照不亮那些隐藏在角落里的罪恶。而那张褪色的合影,像一个无声的誓言,提醒着他,永远不要停下追寻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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