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孝,备纸笔。”
姜宇的声音并不响,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郭嘉和典韦的心湖上。
“我要给周公瑾,送一份大礼。”
营帐内,炭火发出的“噼啪”声清晰可闻。
典韦的大脑还停留在上一刻的震惊中,他完全无法理解,这风向之事,主公是如何得知的?这简直比军师的鬼神之策还要离奇。
而郭嘉,那双总是半眯着的、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提不起兴趣的眸子,此刻却完全睁开了。他没有立刻去拿纸笔,而是从软榻上缓缓坐直了身体,那件厚实的熊皮毯子从他瘦削的肩头滑落。
他盯着姜宇,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姜宇的灵魂从里到外剖开来看个清楚。
“主公是如何得知的?”
他问得直接,没有丝毫委婉。这不是质疑,而是一个顶级谋士对未知变数最本能的探求。他可以接受主公有秘密,但这个秘密,此刻已经成了整个棋局最关键的胜负手,他必须知道其根源,才能判断其可靠性,才能基于此做出最精准的谋划。
姜宇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
他当然不能说出系统的存在。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然后走到那幅巨大的舆图前,手指轻轻点在了乌林的位置。
“奉孝,你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我年少时,曾遇一异人吗?”
郭嘉眉头微挑,他记得。那是当初在许都破庙,姜宇为了解释自己为何懂那么多奇闻异事,随口编造的一个理由。当时他只当是托词,并未深究。
“那位异人,所授我的,并非只有诗词商贾之道。”姜宇的声音变得有些悠远,带着一种刻意营造出的神秘感,“他曾教我一种‘望气之术’。”
“望气之术?”郭嘉的眼神里,怀疑之色更浓。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向来是不信的。
“非是望人旦夕祸福,而是望天地之气。”姜宇转过身,看着郭嘉,神情无比认真,“自大军抵达这江岸,我每日都在观察。这江面上的雾气,看似日日相同,实则每日午时,其聚散的形态都有细微变化。还有江心的水流,看似平稳,但水下的暗涌,却在悄然改变方向。”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尤其是今日,大雾锁江,看似静止,实则乃是西北风与东南风在此地交汇、角力,所形成的短暂平衡。西北风已是强弩之末,而东南之气,正在水下积蓄,即将喷薄而出。”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那些所谓的观察,是他结合后世的一些气象学知识,临时编造出来的理论。听起来玄之又玄,却又似乎抓住了某些规律,让人难以辩驳。
郭嘉沉默了。他死死地盯着姜宇,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心虚或编造的痕迹。
然而,没有。
姜宇的眼神,平静、坦然,充满了强大的自信。那种自信,不是源于谎言,而是源于对结果的绝对掌控。
郭嘉忽然笑了。
他笑得有些虚弱,还带着几声咳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好一个‘望气之术’。”他重新斜靠回去,拉过毯子盖在腿上,语气恢复了那份懒散,“既然主公能断天时,嘉,便为主公谋人事。”
他不再追问。
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有时候不需要把话说透。他知道,姜宇有自己的秘密,一个远比“望气之术”更惊人的秘密。但那又如何?自己效忠的,是姜宇这个人,是他的雄才大略,是他那份知人善任的胸襟。只要这个秘密能为主公所用,能助他们成就霸业,那这秘密的来源,便不重要。
他选择相信。
“主公想送给周郎的这份大礼,恐怕不是那么好送的。”郭嘉很快进入了军师的角色,“我们身在曹营,一举一动都在校事府的监视之下。如何将消息,精准、隐秘、且不引火烧身地送到对岸,是个难题。”
“这便是我要与你商议的。”姜宇走到桌案前,亲自研墨,“消息,必须送。曹操败得越惨,我们接下来的机会才越大。这把火,我们不仅不能阻止,还要在后面,悄悄地再添上一把柴。”
“至于如何送……”姜宇看向郭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份功劳,这份‘预知天机’的偌大名声,我打算,送给奉孝你。”
郭嘉一愣。
“我?”
“不错。”姜宇拿起笔,饱蘸浓墨,“我乃曹操的女婿,驸马都尉。由我向周瑜传递消息,无论如何都说不通,只会引来双方的猜忌。但奉孝你不同。”
姜宇的目光在郭嘉身上转了一圈:“你如今在曹营,只是一个无官无职的白身,是我帐下的清客。一个心怀汉室,不忍见生灵涂炭,于是‘夜观天象’,算得天机,不愿曹军一家独大,故而提点江东的世外高人……这个身份,岂不比我合适得多?”
郭嘉听着姜宇的描述,先是愕然,随即抚掌大笑,笑得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咳咳……主公,你这是……咳……这是要把我郭奉孝,塑造成第二个诸葛孔明啊!”他擦了擦嘴角咳出的血丝,眼中却满是兴奋的光芒,“借东风,好,好一个借东风之名!此计甚妙!”
这种在刀尖上跳舞,搅动天下风云的计谋,正对他的胃口。
“只是,这消息如何过江?”郭嘉问道。
“山人自有妙计。”姜宇胸有成竹,“尘风堂的商队,早就以贩卖私盐为名,与江东的一些水匪建立了联系。其中一条线,可以直接通到鲁肃府上。我们只需将信,交到那水匪头目手中即可。”
郭嘉闻言,彻底放下心来。他看着姜宇,心中感慨万千。自己的这位主公,行事布局,总是走一步看三步,看似闲棋,却在关键时刻,能发挥出致命的作用。
姜宇不再多言,他铺开一张上好的蔡侯纸,笔走龙蛇。
纸上,没有称谓,没有落款,只有寥寥数字,笔锋凌厉,杀气透纸而出。
“亥时风起,可焚连营。”
他将“午时三刻”改成了“亥时”。
郭嘉眼神一凝,瞬间明白了姜宇的用意。
若说午时三刻,周瑜必然会提前准备,从容放火。而说亥时,周瑜接到消息,发现风在午时三刻就起了,必然会以为是天意巧合,或是郭嘉的“望气之术”稍有偏差,但绝不会怀疑这消息的真伪。
如此一来,既能达到目的,又能最大限度地模糊掉情报的来源,让一切显得更加“天命所归”。
高!实在是高!
这一手,连郭嘉都自愧不如。
“来人。”姜宇将写好的纸条小心折好,装入一个微小的蜡丸之中。
一名身形瘦小,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尘风堂密探,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帐内。
“将此物,交给‘泥鳅’。”姜宇将蜡丸递给他,“告诉他,不惜一切代价,日落之前,必须送到对岸。”
“喏!”密探接过蜡丸,一言不发,身形一闪,便消失在营帐的阴影里。
做完这一切,姜宇才松了口气。他看向郭嘉,笑道:“接下来,就看周公瑾的胆魄,和我们的运气了。”
郭嘉也笑了,他重新躺下,裹紧了熊皮毯子,闭上眼睛,仿佛要睡过去。
“主公,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等了。”他的声音有些含糊,“等风起,等火烧,等曹丞相……狼狈北窜。”
营帐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只有典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在做梦。他挠了挠头,这个世界太复杂了,他想不明白。他索性也不想了,重新拿起他的双铁戟,坐回角落,继续那枯燥而专注的擦拭。
只要主公和军师让他砍谁,他去砍了便是。
……
长江南岸,赤壁。
孙刘联军的大都督府内,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周瑜一身儒铠,站在舆图前,已经整整一个时辰没有动过了。他的面容俊美,此刻却紧紧绷着,一双剑眉拧成了疙瘩。
黄盖的诈降船已经准备就绪,船上装满了浸透了油脂的干柴和硫磺。敢死队也已挑选完毕,只等他一声令下。
万事俱备。
可偏偏,就缺那一把能将火种吹向曹营的东风。
江上,依旧是西北风。
他派去观测天象的术士,回报了无数次,都说冬季绝不可能有东南风。
难道,天不助我江东?
一股焦躁与不安,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内心。他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些将领们投来的、带着疑虑和动摇的目光。
这一场豪赌,他押上了整个江东的命运。若败,他便是千古罪人。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神色紧张。
“报!”
“大都督,江面上……江面上有一名渔夫,说有紧急要事,求见鲁肃大人,指名要将此物,亲手交到您的手上!”
亲兵双手呈上一个湿漉漉的、用油布包裹的小东西。
周瑜心中一凛。
这个节骨眼上,哪来的渔夫?还指名道姓?
他接过包裹,层层打开,里面是一个用蜜蜡封死的细小竹管。
周瑜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能感觉到,这小小的竹管里,似乎藏着足以颠覆乾坤的力量。他缓缓地,用指甲掐开蜡封,从里面倒出了一卷被卷得极细的纸条。
他展开纸条,目光落在上面那一行龙飞凤舞,却又杀气凛然的字迹上。
“亥时风起,可焚连营。”
没有署名,没有来由。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八个字。
周瑜拿着纸条的手,开始不易察觉地颤抖起来。
这是谁?
是谁送来的消息?
是敌人的诡计,还是……友军的警示?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营帐,望向北岸那连绵不绝,如同卧龙蛰伏的曹军大营,又看了看天空中那灰蒙蒙的云层。
亥时……风起?
他该信,还是不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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