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郡以北各县守将闻听濮阳已陷,曹操仅余鄄城、范县、东阿三地。
加之东阿早有陈宫内应,大军压境即可轻取,此等唾手可得的战功令众将不再迟疑,皆认定曹操在兖州大势已去。
陈宫遂集结数千县兵及豪强私兵,欲渡黄河直取东阿。
......
范县。
县令靳允得知汜嶷率数千兵马前来攻城的消息。
汜嶷更遣人送来书信,言明夏侯惇已退回鄄城,靳文已降,警告靳允莫要执迷不悟,否则不仅自身难保,濮阳靳氏一族亦将遭灭顶之灾。
靳允立于城头,长叹不已。
张邈、陈宫举兵反曹,如靳允这般小县令最为难熬。
权贵相争,小人物难以抉择。
一步踏错,非但仕途尽毁,更会累及家族。
若曹操最终取胜,响应张邈、陈宫的靳允岂有活路?
若不响应,则汜嶷大军压境,濮阳亲眷亦难逃厄运。
范县迟迟未响应,全因靳允尚存濮阳未陷的侥幸。
如今这侥幸也已破灭。
来人——
靳允正欲下令献城,忽见城外一骑飞驰而来。
东阿程昱在此,靳县令可愿出城一叙?
见程昱到来,靳允急忙下城,策马相迎。
程大人,濮阳可有消息?靳允神色焦灼。
虽汜嶷信中已将濮阳视为吕布囊中之物,靳允仍盼从程昱口中得悉 。
濮阳令李牧现坐镇城中。程昱简明扼要。
靳允大惊:李牧去了濮阳?何时之事?
自与靳文书信往来中,靳允早知这位濮阳令上任后几乎不理政务,近半年来连靳文都不知其去向。
程昱摇头道:显谋始终在濮阳,只是隐居不出罢了。靳县令身为濮阳人,当知李牧手段。
濮阳城内,李牧的存在令局势骤然扭转。
若他在此,张邈、陈宫与吕布休想在濮阳讨得半分便宜。
靳允眉间阴霾尽散:有李牧坐镇,吾弟靳文即便响应陈宫,也必会临阵倒戈。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程昱:请转告曹公,范县不仅固若金汤,在下还将献上汜嶷首级作为贺礼。
暮色中程昱策马离去,靳允望着烟尘喃喃:得此良佐,曹公霸业可期。张孟卓,尔等选错敌手了。
当夜宴席间,酒过三巡的汜嶷突遭伏击,范县城头很快悬起血淋淋的首级。
与此同时,濮阳城外烟尘滚滚。
家眷皆至,再无后顾之忧!吕布抚掌大笑,召集八员心腹将领。张辽等并州旧部肃立左右,高顺等兖州将领却面露踌躇。
兖州已成死局,吾欲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吕布目光灼灼扫过众人,愿随本侯赴徐州者,共享荣华。
郝萌急道:末将家小尚在陈留......
诸将家眷昨日已悉数接来。吕布的笑声在厅内回荡。高顺等人相视苦笑——这分明是断其后路的阳谋。
愿随温侯!八道声音终究在堂前响起。
高顺、郝萌与曹性齐齐抱拳应命。
哈哈哈!吕布放声大笑:诸位将军不必忧虑,李牧已为本侯谋划好宏图霸业。追随我吕布,他日封侯晋爵易如反掌!
高顺猛然抬头,声音透着讶异:李牧?可是那位濮阳令?曾以妙计歼灭三万黑山军的李牧?
正是此人!吕布语气中满是敬服:我见过无数谋士,却无人能及李牧这般神机妙算。若非他的谋划,我等若按陈宫之计行事,只怕早已死无葬身之所!
吕布将陈宫的策略简略道来,意在凝聚军心。
众将听罢,无不震怒。
若真如吕布所言,他们这些追随者岂非要被陈宫、张邈过河拆桥?
好生歹毒的计策!
陈宫这厮,简直丧尽天良!
多亏有李牧,否则我等真要万劫不复。
这些名士,从不把我们武夫当人看,实在可恨!
见众将义愤填膺,吕布心中大定。
军心可用!
张辽环视众人,沉声问道:温侯,李牧可会随我们同赴徐州?
吕布笑道:李牧才智超群,这等奇才自然要同往徐州。正好我的家眷也已抵达。文远,烦请你跑一趟,替我送请帖邀李牧夫妇来府中赴宴。
我也好向李牧引见我的妻女。
稳定军心后,吕布命张辽前往清泉小筑送请帖,自己则兴致勃勃回府,让严氏准备家宴。
对于李牧这样的奇才,吕布志在必得。
他有个习惯:欲结交某人,必邀至家中设宴,引见妻女,以示托妻献子之谊。正是这份率真,铸就了吕布不同于曹操、刘备、袁绍的独特魅力。
不多时,张辽返回,面色凝重。
温侯,李牧昨夜染了风寒,如今卧病在床,无法赴宴。
吕布闻言大惊,立即策马赶往清泉小筑。
自得李牧谋划,吕布眼界已非昔日可比。想到李牧那首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豪迈诗句,他胸中霸王之志更炽。在吕布心中,李牧已是不可或缺的臂膀。
失去李牧,谁能为他吕布运筹帷幄?
显谋!
吕布匆匆赶到清泉小筑,见李牧卧病在床,面色苍白,急忙询问病情。
李牧勉强起身行礼:温侯不必担忧,只是旧疾复发。
服些汤药,调养月余便无大碍。
只是短期内,我无法随温侯前往徐州了。
吕布急切道:显谋,我可在濮阳等你痊愈,再一同启程!
温侯可还记得我所说?李牧轻咳两声,语气渐急:上策虽不如下策紧迫,但兵贵神速,越早抵达小沛,越能避免变故。
糜竺谋略不足,但陈登乃奇才。若他见曹操退兵,劝陶谦将徐州让与刘备,温侯的霸业便成泡影。
刘备善于养名,陶谦初次相让,他必会推辞。
但若三让徐州,刘备便不会拒绝。既得美名,又获实利,何乐不为?
因此,温侯不可因我之病延误大计。
切记,一步错,步步错,咳——
李牧说得太急,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显谋,莫要激动!吕布既慌又感动:你病中仍为我筹谋,令我惭愧!
但若无你在,我一介武夫,如何斗得过糜竺、陈登?
李牧深吸一口气,半阖双眼:温侯勿忧。我让你屯兵小沛,是因那里有位隐士陈群,字长文,有王佐之才。你可许以别驾之位,招揽于他。
临淮郡东城县还有位隐士鲁肃,字子敬,具谋主之资!
温侯谨记:亲贤臣,远小人,霸业可成;亲小人,远贤臣,霸业难兴。莫使乌江再添亡魂!
言罢,李牧闭目昏睡过去。
蔡文姬心疼不已,责备道:温侯,我郎昨日为你谋划已旧疾复发,今又染风寒,你还让他劳神,莫非与他有仇?
不,不敢!吕布连忙致歉,不舍地看了眼李牧,叹息道:待显谋醒来,请夫人转告,他日病愈若来徐州,吕布必十里相迎!
蔡文姬为李牧拭去额间虚汗,淡淡道:知道了。我郎醒来自会转告。温侯,我郎体弱,无事便莫来清泉小筑了。
吕布长叹一声,策马离去。
蔡文姬目送吕布远去,伫立良久,才安心返回内院。
郎君,吕布应不会折返了。她长舒一口气:若再来一次,妾身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李牧翻身下榻,精神焕发,哪还有半分病态:绝无下回!若吕布仍滞留濮阳,这濮阳城,我即刻离去!
连陈群与鲁肃都举荐给吕布了,若吕布还不肯走,李牧唯有远走高飞。
否则陈宫返城后为吕布剖析利害,令其打消赴徐州的念头,这三日的筹谋便将付诸东流。
传令韩将军,严密监视吕布军动向,任何蛛丝马迹不得遗漏!
地展开折扇,李牧转身时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锋芒。
......
晌午时分。
吕布召集八健将及全军将士,备齐粮草辎重,向泰山道口进发。
同时派遣信使分赴东武阳与定陶,向陈宫、张邈传达最新作战方略。
濮阳城重归往昔宁静。
暮色渐沉。
韩浩快马回城禀报军情。
吕布军沿濮水南下,已向济阴郡方向开拔。
短短三日便将吕布陈宫玩弄于股掌,令濮阳失而复得,先生真乃天人!
韩浩难掩激动。
二百守军护濮阳!
先生竟真做到了,此事够我韩浩吹嘘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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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黄河舟议,荀彧惊诧(求鲜花求评价)
韩浩胸中热血沸腾。
忽然忆起荀彧昔日评语:两军对垒之谋略,当世无人可出李牧之右!
仅用三日!
整个兖州战局已天翻地覆。
不仅令吕布陈宫反目,更将吕布诱往徐州。
失去吕布及其万余精兵,张邈陈宫岂能攻破鄄城?
智谋冠绝当世,算无遗策,真乃谋圣临凡!
县丞靳文与豪绅田赐亦是心悦诚服。
明公神机妙算,使濮阳百姓免遭兵燹之祸,实乃阖城之幸。
前有黑山贼寇,今有张邈叛乱,皆赖明公保全濮阳,黎民百姓皆感再生之德。
二人由衷赞叹。
莫要再掉书袋了。
李牧轻摇折扇打断二人。
韩将军。
末将听令!
韩浩立即肃立应声。
李牧神色一肃:“你即刻启程前往鄄城,将濮阳战报当面呈报荀文若,切记,此事只能告知荀文若本人,连夏侯惇询问都不得透露!”
韩浩抱拳应诺:“末将领命!”
“田半城。”
“大人还是唤小人本名吧,这称呼实在担当不起。”田赐慌忙摆手。
在濮阳县令面前,谁敢以半城自居?
李牧含笑:“若非你资助钱粮犒劳吕布军,此计未必能成。我既许诺于你,待主公归来,必保举令郎出任东郡县令——濮阳除外,任选一县。”
商贾出身的田赐闻言大喜过望。
这意味着田氏一族从此跻身士族之列。
“小人叩谢大人恩典!”田赐激动得声音发颤。
他早已盘算妥当:只要长子为官清廉,田家自会以钱粮铺路。县衙缺什么补什么,这般施政,何愁没有政绩?
“靳县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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