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终于如同浓稠的墨汁一般,彻底淹没了饱经摧残的杏花村。
寒风呼啸,卷着未散的焦糊味和尸臭味,在断壁残垣间,穿梭呜咽,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
豆豆一身利落的深色粗布衣裤,脸上用锅底灰,抹得乌七麻黑的,像一只融入暗夜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过箫府,那一堵不算太高的后墙。
双脚落在松软的泥地上,竟然没有发出一丝毫的声响。
脖颈间,那一枚裂璺玉佩紧贴着皮肤,传递来一丝熟悉的冰凉,仿佛某种遥远的回应。
那新的箫府,基本上延用了旧宅的格局,但是比之前的那一个更大,更宽敞,高墙深院,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阴森。
豆豆在迷宫一般的回廊,和假山的阴影中快速地穿行,心跳如擂鼓。
她的目标很明确——新粮仓!
只要制造足够的混乱,甚至毁掉一部分粮食,或许就能暂时拖延那催命的“救命税”,为苗苗,也为村里人争取一线喘息之机!
终于,那高大坚固、如同堡垒一般的新粮仓的轮廓,犹如一只巨虎,在黑暗中显现出来。
沉重的包铁木门紧闭着,一把硕大的黄铜巨锁,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冰冷无情的光泽。
两个抱着长枪的护院,缩在门廊的阴影里打盹,鼾声轻微。
豆豆屏住呼吸,伏低身体,如同贴地游走的蟒蛇,一点点地靠近。
距离粮仓大门还有十几步之遥,她的手已经摸到了怀中,那一枚散发着腥气的“鼠患引”。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铜锁的一刹那——
“呃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灵魂被活生生撕裂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心脏最深处,猛地炸开来!
那种痛楚并非源于她的身体,却比任何刀伤鞭痕,都要猛烈、都要深入骨髓!
像是有一把无形的、烧红的铁钩,狠狠地刺穿了她的胸膛,然后疯狂地左右不停的来回搅动!
又像是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每一寸神经,都在尖叫着融化!
“噗通!”豆豆的眼前一黑,一双腿瞬间失去所有力气,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重重地跪倒在地上!
额头狠狠地撞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冷汗如同瀑布一般,一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夜行衣,冰冷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让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谁?!”门廊下,正在打盹的护院被她的撞去声惊动,一个激灵跳了起来,警惕地朝声音来源方向张望。
豆豆死死咬住下唇,任凭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硬生生将冲到喉咙口的惨叫声,咽了回去。
她蜷缩在墙角最深的阴影里,像一只受伤垂死的小兽,身体因为剧痛而痉挛。
眼前的光幕,疯狂闪烁着刺目的血红色:
【警告!命运共感触发!】
【目标:箫景轩,正承受剧烈的精神冲击(潜入父宅\/背叛感)】
【痛觉同步率:30%!持续增强中!】
【是否强制切断共感连接?(切断后12时辰内无法再次连接)】
强制切断?不!豆豆在剧痛的风暴中,残存的意识发出嘶吼。
切断,就意味着完全不知道,箫景轩此刻在经历什么!
他,是因为感知到她潜入了箫府,潜入了他父亲的地盘,才在无意识中,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煎熬和痛苦吗?
背叛…对父亲的背叛感…这痛苦竟通过那该死的“命运共感”,如此清晰地传递给了她!
“不…不能切!”豆豆用尽全身的力气,用意念嘶喊着回应系统。
汗水混合着灰尘流进眼睛,视线一片模糊。
那两个护院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嘀咕了几句,又缩回门廊下。
机会稍纵即逝!
豆豆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把近在咫尺的黄铜巨锁。
她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里掏出那一枚腥气刺鼻的暗红色“鼠患引”,狠狠拍在了铜锁的锁孔位置!
“噗”地一声轻响,药丸应声碎裂。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血腥和腐败内脏气味的腥臭,一瞬间弥漫开来,浓得几乎化不开。
豆豆做完这一切,身体彻底地脱力,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墙角,大口大口地喘息。
死寂。只有风声和她自己粗重的喘息。
一秒…两秒…三秒…
突然!
“吱吱——!”
一声尖锐短促的鼠叫,打破了夜里的死寂!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声音来自粮仓墙根下,那些黑黢黢的、被雨水冲刷出的地洞和裂缝里!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仿佛有无数的爪子,在疯狂地刨挖着泥土!
那一些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
如同无数细小的鼓点,敲打在人的耳膜之上!
终于!一道灰影,猛地从墙根处,最大的一个破洞里窜了出来!
那是一只硕鼠!壮硕得如同半大个的野猫!
它灰黑色的皮毛油光发亮,一双猩红的小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贪婪凶残的光芒!
它耸动着尖尖的鼻子,被那浓烈的腥臭彻底吸引,毫不犹豫地,扑向粮仓那厚重木门底下的缝隙,开始疯狂地啃咬起来!
“吱吱吱——!”
它这一啃,好像是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更多的灰影,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从大大小小的墙洞、地缝里汹涌而出!
一只!两只!十只!百只!密密麻麻!如同翻滚的灰色浪潮,一瞬间就覆盖了粮仓大门附近的地面!
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粮仓!
那里面散发出的、对它们而言,是致命诱惑的粮食气息!
“我的个娘啊!耗子!好多耗子呀!”
门廊下的护院,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连声音都变了调!
“砰!砰!砰!”一些首先反应过来的护院,惊恐地举起长枪,用枪托狠狠地砸向地面,砸向那一些疯狂涌来的老鼠!
“滚开!畜生!滚开!”
枪托砸在鼠群中,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溅起一蓬蓬污血,和破碎的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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