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揉碎的棉絮般笼罩着石林,阿萝踩着湿滑的青苔前行时,听见脚下传来空洞的回响。她俯身拨开蔓延的藤蔓,发现石板路上嵌着无数蝴蝶翅膀形状的彩色碎石,阳光透过雾霭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斑。朱雀突然发出警示的鸣叫,尾羽扫过之处,前方雾气骤然散开——上百双幽绿的眼睛正在灌木丛中闪烁。
“原来是‘幻蝶’。”银月巫女迅速掏出银梳拢住长发,发梢瞬间化作细密的银丝织就防护网。这些巴掌大小的蝴蝶翅膀透明如琉璃,翅脉却是血红色的,它们振翅时洒下的磷粉让空气泛起诡异的蓝光。阿萝挥动青铜戟搅动气流,却发现蝴蝶灵活地绕过攻击,反而聚集成旋涡状逼近。
“阿萝,千万别呼吸!”林铮突然捂住阿萝的口鼻。对方掌心的龙元在她颈后形成温热的屏障,隔绝了飘来的粉末。她们后退时踩碎了地上的蝴蝶标本,碎片中露出半张泛黄的照片——正是母亲年轻时站在石林前的留影,背景中的石柱上刻着与青铜戟纹路相同的图腾。
“跟我来!”银月巫女拽着众人钻进狭窄的岩缝。溶洞内的钟乳石呈现出各种奇异造型,有的像盘旋的巨龙,有的似绽放的莲花。阿萝摸着潮湿的石壁突然止步,指尖沾到黏腻的物质正微微发光:“这是……灵髓?”她想起昆仑山底见过的灵髓潮,但这里的液体呈现罕见的淡紫色。
“小心!”凌霜长老突然掷出拐杖击碎头顶的钟乳石。碎石雨中,个身着靛蓝麻衣的老妇人缓缓落地,她耳垂上的银环足有拳头大小,手中竹笛刻着蝴蝶花纹。“擅闯禁地者死。”老妇人吹响笛孔,洞顶垂下无数蚕丝般的银线,每根线上都串着昏迷的采药人。
“我们是来寻求帮助的!”阿萝举起青铜戟示好,却发现老妇人浑浊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银月巫女突然跪拜在地:“请您救救寨子里的孩子,他们被‘蝶蛊’控制了!”
“什么?”老妇人闻言,笛声骤停,银线簌簌收回袖中:“跟我去看个究竟。”
穿过布满荧光菌类的地下河道时,阿萝看见水中倒映着自己的脸——左眼金黄如旭日,右眼银白似满月,异色瞳孔在水下波纹中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阿萝……”林铮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的灵枢之力在流失。”林铮指尖凝聚的龙元顺着手臂游走,却像撞上无形屏障般反弹回来。
“阿铮姐姐,先不用管我,还是跟随那人去看看被蝶蛊控制的人。”阿萝摆摆手。
林铮无奈,只好点点头。
苗寨建在蜂巢状的天然洞穴中,岩壁上绘着巨大的蝴蝶壁画。孩子们躺在铺满草药的竹床上抽搐,皮肤下蠕动着黑色丝线般的物质。阿萝刚要触碰病患,突然感觉指尖刺痛,只见—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蝶正叮咬她的手指吸血。
银月巫女挥动银梳将其拍落,死蝶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这是‘子母蝶’。”老妇人摩挲着竹笛上的纹路,“母蝶寄生在宿主体内产卵,子蝶孵化后会啃食宿主的脏器。唯有在月圆之夜用特定草药熏蒸,才能逼出母蝶。”她指向岩壁暗格中的陶罐,里面装着晒干的白色花朵。
阿萝将灵枢之力注入药汤时,整间屋子突然弥漫着清香。患儿身上的黑线开始向皮肤表面蠕动,最终从毛孔中钻出无数米粒大小的白蝶。孩子们苏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扑向父母怀里哭泣,有个小男孩却盯着阿萝异色的瞳孔出神:“姐姐的眼睛……像星星一样好看。”
深夜守夜时,阿萝听见洞外传来细微的呜咽声。
她提着灯笼走出洞穴,发现个瘦小的身影蹲在溪边抹眼泪。
“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阿萝蹲下身才发现是个五六岁的女孩,腕间戴着串贝壳手链,每颗贝壳都刻着蝴蝶图案。
“阿妈说我是‘不祥之人’……呜呜呜……”女孩抽泣着掀起衣领,锁骨处赫然印着与紫袍人相同的弯月胎记。
“这不是你的错。”阿萝将女孩搂在怀里,灵枢之力悄悄渡入她体内驱散寒气。
女孩突然睁大眼睛:“姐姐身上好暖和,像我阿婆熬的姜汤。”
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妇人举着火把赶来:“快回来!蝶群提前暴动了……”
众人赶回寨子时,天空已被遮天蔽日的彩蝶覆盖。这些蝴蝶比白天见到的大十倍,翅膀上的鳞片反射着金属光泽。
林铮化作金龙盘旋上空,龙息烧焦了最先扑来的几只蝴蝶,却引来更猛烈的攻击。
阿萝发现每次挥动青铜戟都会吸引更多蝴蝶聚集,仿佛武器本身就散发着某种吸引力。
“来,用这个!”银月巫女抛来浸过药水的银纱。
阿萝将纱巾系在腕间挥舞,空气中立刻弥漫起令蝴蝶厌恶的气味。
老妇人吹响竹笛操控银线编织成网,将疯狂扑击的蝶群引向特定方向。当最后一只蝴蝶被消灭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晨光中,阿萝发现女孩腕间的贝壳手链少了两颗贝壳。
老妇人抚摸着孙女的头发叹息:“每当有人死去,她就会掉一颗贝壳……直到全部掉光那天。”
女孩却仰起小脸认真地说:“可是姐姐治好了我的病呀!”她缺失的两颗贝壳位置冒出嫩芽般的新贝壳。
整顿行装准备出发时,阿萝收到个精美的银丝绣囊。打开层层叠叠的薄纱,里面躺着一枚雕着蝴蝶花纹的银铃铛。
“小主,这是‘唤蝶铃’。”老妇人将铃铛系在阿萝腰间,“遇到危险时摇响它,会有意想不到的帮手。”她浑浊的眼睛突然闪过清明的光华,“记住,真正的蝴蝶永远不会被黑暗困住翅膀。”
穿越石林核心区时,阿萝无意间摇动了银铃。清脆的铃声惊起漫天流萤般的光点,竟是无数拇指大小的发光蝴蝶。它们自动避开人群飞行,却在经过某根刻着特殊符号的石柱时突然爆炸成烟花。爆炸后的粉末在空中凝聚成箭头形状,指向深处某个隐秘的洞穴。
“此为先祖留下的指引。”老妇人颤抖着抚摸石柱上的刻痕,“我们苗族世代守护的秘密就在下面……”
洞穴入口刻着与青铜戟完全一致的图腾,岩壁上渗出的灵髓汇成溪流流向深处。
阿萝刚要踏入,突然被林铮一把拉住:“阿萝,等一下,让我先进去探路。”她化作金光没入黑暗,片刻,传来闷哼声。
“出事了……”阿萝和众人脸上一惊,连忙赶去时,只见林铮被倒吊在蛛网上,浑身缠满发光的丝线。数十只拳头大小的蜘蛛正往她嘴里塞喂不明物体。阿萝挥动青铜戟斩断蛛丝,却发现每根丝线都连着洞穴顶部的巨型卵鞘。
银月巫女突然惊呼:“这是‘天蚕蛛’!它们吐的丝能封印灵力!”
老妇人吹响竹笛召唤来洞顶栖息的岩燕。鸟群俯冲啄食蜘蛛时,阿萝趁机将灵枢之力注入卵鞘。原本灰白色的丝线突然转为金色,蛛群发出痛苦的嘶鸣后仓皇逃窜。
林铮落地时咳出几口淤血,脖颈处留着深深的齿痕:“这些蜘蛛……是被控制的。”
洞穴尽头是座天然宫殿,钟乳石构成的王座上坐着具水晶骷髅。它空洞的眼窝中跳动着两点幽火,手中捧着个玉盒。阿萝刚要触碰盒子,地面突然裂开缝隙,无数戴着黄金面具的舞姬从地下升起。她们手持青铜剑跳着祭祀舞蹈,脚步精准地踩着心脏跳动的节奏。
“老天,‘璇玑舞阵’。”老妇人脸色惨白,“当年先祖就是被困在这里……”
银月巫女突然扯下头上的银簪刺破指尖,鲜血滴在地面画出破除阵法的符号。
舞姬们的动作出现短暂停滞,阿萝趁机跃上王座夺过玉盒。
打开玉盒的瞬间,强光刺得众人闭眼。光芒散去后,里面躺着一枚雕着母子蝶的玉佩——与母亲照片中佩戴的饰品完全相同。阿萝触摸玉佩时,耳边突然响起温柔的女声:“当你看见这只玉佩时,我已经不在人世……记住,灵枢之力源于至爱之心。”
洞穴开始崩塌时,老妇人突然抓住阿萝的手:“你母亲当年来过这里!她说要去找‘万灵归一阵’的真正阵眼……”话音未落,一块巨石砸断了她的退路。林铮扛起老人往外冲时,阿萝看见她后背被划开的伤口正在渗出金色的血液。
“阿铮姐姐,你的后背……”阿萝心疼的惊呼。
“不碍事儿。”林铮笑笑,不以为然。
她们逃出地面时正值黄昏,夕阳将石林染成血色。阿萝翻开母亲留下的日记本,最新一页写着:“今日途经苗疆,见孩童身中奇蛊,遂留连三日施治。闻讯速赶往大理崇圣寺,那里藏着破解‘镜影缚灵阵’的关键……”日记最后一页被撕去了大半,只残留着“小心”两个字。
“下一步该去大理了。”阿萝合上日记时,腰间的唤蝶铃突然无风自动。远处传来悠扬的笛声,老妇人坐在轮椅上被族人推来:“小主,让我送你们一程。”她吹响竹笛召唤来一只巨大的白鹇鸟,羽毛在夕阳下泛着珍珠光泽。
起飞前,那个叫小蝶的女孩跑来送了一朵野姜花:“姐姐说过要回来看我的。”阿萝将花朵别在耳后,朱雀突然长鸣展翅,尾羽扫过时,白鹇鸟身上落下一片闪着微光的鳞片。
“这居然是龙族逆鳞。”林铮接过鳞片贴在自己伤口上,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红润。
随后,她望着阿萝异色的瞳孔轻笑:“看来我们的旅程越来越有趣了。”
白云掠过机翼时,阿萝看见倒影中的自己正与母亲当年的影像重叠——同样的金发黑眸,同样的青铜戟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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