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没办法嘛，大哥。”罗小飞适时地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苦涩和无奈。
活脱脱一个被生活压弯了腰的小商人。
“现在这世道，生意难做啊！好点的药材，都长在人迹罕至的老林子里。
我们也就是抱着侥幸心理，进来碰碰运气。能收到好的当然谢天谢地，收不到，采点普通的药材。
或者看看有没有老乡家里存货，总不能白跑一趟，空着手回去亏了路费吧？”
他说话的语气、神态，乃至那微微耸动的肩膀，都将一个奔波劳累、锱铢必较的底层药材贩子形象塑造得无比真实。
就在这时，那年轻男子阿木似乎对他们的对话失去了耐心，也可能是觉得被忽视而有些恼怒。
他猛地跨前几步，直接绕到黄雅琪面前，几乎要贴到她身上。
粗声粗气地喝道：“喂！说你呢！把头抬起来！藏头露尾的，搞什么名堂！”他的手甚至抬了起来，似乎想去掀黄雅琪的头帕。
黄雅琪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坏了，发出一声细弱的惊呼。
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罗小飞身后缩去，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肩膀不住地轻微发抖。
罗小飞反应极快，一个侧步就严严实实地挡在了黄雅琪身前。
脸上堆满了恳求甚至带着点谄媚的笑容，连声说道：“大哥，大哥！您别动气，千万别动气！我婆娘她……
她从小胆子就小，没出过远门，没见过啥世面，更没见过您这样威武的……您这一嗓子，都快把她吓哭了。
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他一边说着，一边借着身体遮挡，动作极其隐蔽而又流畅地将一小卷早就准备好的、皱皱巴巴的钞票。
迅速塞到了那年轻男子阿木的手里，同时压低声音。
“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给两位大哥买包烟抽，行个方便，行个方便……”
阿木感觉到手里突然多了一卷东西，捏了捏，厚度让他阴沉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但眼神里的倨傲和审视并未完全消退。
他掂量着手里的钞票，哼了一声，依旧不依不饶地想绕过罗小飞，再去拉扯黄雅琪。
“躲什么躲！让我看看！”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被罗小飞护在身后的黄雅琪，突然猛地抬起了头！
这一下，不仅阿木愣住了，连旁边一直在冷眼旁观的中年汉子也投来了目光。
只见黄雅琪那张做了暗黄伪装、点了雀斑的脸上，此刻竟然挂满了泪珠，泪水在她粗糙的皮肤上冲出了几道浅浅的痕迹。
她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嘴唇微微颤抖着，用那沙哑的。
带着哭腔的声音对罗小飞泣诉道：“当家的……俺……俺怕……咱不去了行不？这钱咱不挣了……俺要回家……俺要回家……”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死死抓住罗小飞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发抖，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被吓破了胆、只想逃离这是非之地的柔弱妇人。
她这突如其来的、情绪饱满到极致的表演，瞬间镇住了场面。
阿木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他大概没见过哪个“探子”或者“可疑分子”会吓成这副模样。
这反应太过真实，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产生了一丝欺负弱者的讪讪之感。
中年汉子皱着眉头，狠狠吸了一口烟，对着阿木呵斥道：“阿木！叫你莫惹事！收敛点！”
他吐着烟圈，目光再次落在罗小飞那一脸焦急、无奈又带着恳求的脸上，又看了看哭得梨花带雨、瑟瑟发抖的黄雅琪。
心里最后那点疑虑似乎也被这“真实”的场景冲淡了。
这怎么看，都是一对没什么威胁、只想赚点辛苦钱却运气不好撞上盘查的倒霉小夫妻，不像是有胆子、有能力来搞事的“公家人”。
“行了行了，莫哭了！”中年汉子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驱赶苍蝇一样。
“过去吧过去吧！不过跟你们说清楚，寨子这几天有事，不接待外人。
你们就在这外围转转，找到东西就赶紧走，莫要往寨子里面凑，听到没？要是乱跑，出了什么事，可莫怪我们没提醒！”
“听到了，听到了！谢谢大哥！谢谢大哥提醒！”罗小飞如蒙大赦，连连鞠躬道谢，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同时暗暗用力拉了拉黄雅琪的衣袖。
黄雅琪会意，赶紧低下头，用袖子用力抹着脸上的“泪水”。
依旧抽抽噎噎的，但总算止住了大哭，乖乖地跟在罗小飞身后，身体还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
阿普和岩温也连忙陪着笑脸道谢，四人不敢有丝毫停留，几乎是踮着脚尖。
快步从这两个哨兵身边走过，直到拐过下一个山弯，将那块大青石彻底甩在身后。
确认已经脱离了暗哨的视线和听力范围，四人才不约而同地放缓脚步，暗暗松了口气。
山林里湿热的空气重新涌入肺叶，竟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清甜。
“好险……”阿普心有余悸地抹了一把额头沁出的冷汗，压低声音说。
“那个年轻的叫阿木，是阿龙的远房侄子，仗着有点关系，在寨子里横行霸道惯了，脾气爆得很！刚才要不是黄队……
哦不，是嫂子反应快，演技高超，还真不好糊弄过去。”
黄雅琪此刻已经迅速恢复了平静，只是眼角和鼻尖还残留着刚才剧烈情绪波动留下的微红。
她瞥了身旁的罗小飞一眼，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细品似乎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
“罗老板刚才那套动作，塞钱、说好话、赔笑脸，倒是熟练得很，看来以前没少经历这种场面？”
罗小飞笑了笑，脸上那属于“罗老板”的木讷和讨好瞬间褪去。
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锐利，他轻轻活动了一下刚才被黄雅琪掐得有些发疼的胳膊。
“一点必要的应急准备和随机应变罢了。倒是黄副总队长刚才那眼泪，说来就来，情绪饱满，收放自如，才是真的绝了，连我那一瞬间都差点以为你真被吓坏了。”
黄雅琪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没有接话，但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弯了一下，显然对这句暗含赞许的话颇为受用。
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默契配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强硬一个示弱，将一场潜在的危机化解于无形，让她对身边这个来自贵州的同行，不由得又高看了一眼。
这家伙，不仅心理素质过硬，临场应变能力和演技，也绝对是一流的。
“过了这一关，前面的路理论上会稍微好走一些，林子没那么密了。”
一直在默默观察环境的岩温此时开口提醒道。
“不过，越是靠近寨子，明里暗里的眼线只会越多，我们得像走在鸡蛋壳上一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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