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在脚下蜿蜒,如同一条被人遗忘的巨蟒,在滇南特有的湿热雨林中扭曲穿行。
参天古木的枝桠在头顶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绿色穹顶,只有零星的光斑能顽强地穿透这厚重的绿幕,在铺满腐叶的地面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湿热,裹挟着腐木的霉味、野兰的幽香和某种不知名野花的甜腻气息。
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个人的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温热的湿毛巾。
罗小飞走在最前面,背上那个半旧的竹篓随着他的步伐轻微晃动,里面装着少量用作伪装的药材样本和干粮。
他微微弓着腰,刻意模仿着常年在山区跋涉的采药人那种因长期负重而略显佝偻的姿态。
脚步落在厚实如地毯的腐殖层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这声音与林间不知疲倦的蝉鸣、远处隐约的鸟叫。
以及他自己沉稳的心跳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种奇异的行进节奏。
黄雅琪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这个位置既显示出了“夫妻”间的从属关系,又便于随时策应。
她同样弓着背,那块洗得发白的蓝布头帕几乎将她的脸庞完全包裹,只留下一道窄窄的缝隙,露出一双此刻刻意显得怯懦、不安的眼睛。
她的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宽大的土布衣袖随之轻轻颤动。
将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完全依赖丈夫的山区妇人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扮演向导的阿普,是个皮肤黝黑得像檀木、身形精瘦如猎豹的本地小伙。
他一边在前面带路,那双灵动的眼睛却像最精密的雷达,不断扫视着前方的每一个角落,耳朵更是微微颤动,捕捉着风中传来的任何一丝异响。
断后的岩温则像一头沉默的豹子,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稳健,他不时停下脚步,假装系鞋带或是整理背篓,实则是为了确认身后是否有人跟踪。
又向前艰难行进了大约一里多地,茂密的植被几乎将本就模糊的小路完全吞噬。
阿普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举起右拳,紧紧一握——这是事先约定好的停止前进信号。
他侧过头,耳朵偏向左侧的山坳方向,凝神倾听了几秒钟,浓黑的眉毛微微蹙起。
他回过头,对着罗小飞和黄雅琪,用几乎只有气流才能带出的声音说道。
“罗老板,嫂子,前面拐过那个弯,有块凸出来的大青石,石头后面,就是他们设的一个固定暗哨。
往常只有一个人蹲着,但这几天风声紧,怕是加了人手,得格外小心。”
罗小飞和黄雅琪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决绝。
这第一道关卡,如同鬼门关前的第一道哨卡,必须过得天衣无缝,任何一点疏漏都可能导致全军覆没。
“按原计划,见机行事。”罗小飞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将周遭所有属于“罗小飞”的锐气和锋芒都收敛进了丹田。
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以及几分山区汉子特有的木讷表情。
他甚至顺手从路旁扯下一根略带清苦气味的草茎,随意地叼在嘴角,使得整个形象更添了几分自然而然的乡土气息。
黄雅琪则默契地将头帕又往下拽了拽,这下连那唯一露出的眼睛也几乎被阴影覆盖,只留下两道细缝,透出怯生生的、仿佛受惊小鹿般的光芒。
她的肩膀微微内缩,双手更紧地攥住了衣角。
身体下意识地朝罗小飞的方向靠拢了半分,将一个依赖丈夫、畏惧陌生环境的传统妇人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四人迅速调整好状态,由阿普打头,岩温断后,罗小飞和黄雅琪居中。
保持着一种看似松散实则紧密联系的队形,继续向前走去。
刚拐过那个长满蕨类植物的山弯,果然看到前方路边兀立着一块巨大的青黑色岩石,石头上覆盖着厚厚滑腻的苔藓,像一头沉默的远古巨兽。
岩石的阴影里,隐约可见两个倚靠在那里的人影,旁边随意放着闪着寒光的砍刀和一个军绿色的旧水壶。
脚步声惊动了他们。
那两个身影几乎是同时弹了起来,动作迅捷,带着明显的警惕。
一个是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粗糙如同老树皮,眼神浑浊却透着老练的审视。
另一个则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脸上带着未褪尽的稚气。
但眼神里却有一股不加掩饰的蛮横与戾气,他的手几乎在站起的瞬间就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站住!搞什么的?!”那年轻男子用生硬且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喝道,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刺耳。
中年汉子没急着开口,只是眯缝着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像打量货物一样。
慢悠悠地从阿普看到罗小飞,再看到低着头的黄雅琪,最后扫过沉默的岩温,目光在每个人身上都停留片刻,带着审视与掂量。
阿普立刻脸上堆起谦卑又热络的笑容,快步上前几步,用流利得如同本地人的白族话解释道。
“两位大哥,辛苦辛苦!我们是山下坝子来的,这不,进山想收点药材,碰碰运气。”
他侧身指了指罗小飞和黄雅琪,“这位是贵州过来的罗老板,和他屋头的(老婆),专门过来看货的。”
又指了指岩温,“这是跟我们一路的伙计,帮忙背东西的。”
那年轻男子显然听不懂白族话,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疑惑地看向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这才慢悠悠地开口,用白族话问阿普:“收药材?面生得很啊。这个时节,山里毒蛇多,蚂蟥凶,路又烂,跑来收什么药材?”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长期吸烟留下的痰音。
阿普脸上的笑容不变,腰弯得更低了些:“大哥您说的是,这山路确实难走。
不过嘛,听说月溪寨这边都是老林子,里面有些年份足的宝贝,外面少见。
这位罗老板是外地来的大主顾,出手阔绰,给的价钱比市面高两成!我们这才壮着胆子,带他进来瞧瞧。”
他一边说着,一边动作熟练地从怀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看起来颇为廉价的香烟,抽出两根,恭敬地递了过去。
中年汉子接过烟,却没有立刻点燃,那双浑浊的眼睛依旧在罗小飞和黄雅琪身上来回扫视,尤其是在黄雅琪身上停留的时间更长了些。
尽管她穿着宽大臃肿、刻意掩饰身材的土布衣服,始终低着头。
但那偶尔因观察环境而抬眼时,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清亮,以及即便刻意弓背也难以完全掩盖的挺拔身形轮廓。
还是让这经验丰富的老猎人感觉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外地来的?”中年汉子将烟叼在嘴上,就着阿普凑过来的火柴点燃,深吸了一口。
然后改用带着浓重白族口音的汉语,直接问罗小飞,“哪点来的?听你口音,不像是我们本地人嘛。”
罗小飞闻言,吐出一直叼在嘴里的草茎,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混合着讨好、拘谨,又带着点小商人精明的笑容。
他用刻意模仿的、带着些许贵州方言尾音的汉语回答道:“大哥好耳力!我是从贵州那边过来的,做点小本药材生意,混口饭吃。”
他边说边拍了拍背上的竹篓,发出空空的响声。
“早就听说咱们月溪寨这边山好水好,出的山货品质顶呱呱,这才特意拜托阿普兄弟带路,进来开开眼界,看看能不能收到点好货。”
“贵州?”中年汉子从鼻孔里喷出两股烟柱,眼神里的怀疑并未减少,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值得深究的线索。
“跑这么远?就你们几个?这深山老林的,也不怕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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