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宫内,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如同在滚油中煎熬。萧明玥静立门后,耳畔是殿外隐约传来的、自东宫方向飘来的厮杀与金铁交鸣之声,那声音时断时续,忽远忽近,牵动着每一根紧绷的神经。
她面上沉静如水,唯有拢在袖中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血痕。她在等,等一个结果,等一个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刻,或许是漫长的一生。殿外远处那纷乱的声响,似乎逐渐被另一种声音取代——那是更为整齐、沉重、带着金属摩擦与马蹄叩击石板的行进声!其间夹杂着几声短促而凌厉的呵斥,以及兵器落地的脆响。
是赵赫的人马到了!
萧明玥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但并未完全放下。成败,尚未可知。
终于,那熟悉的、规律的叩门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急促,却不再慌乱。
“进!”
李德全推门而入,他身上竟带着淡淡的血腥气,袍角也沾染了污迹,脸上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亢奋与敬畏:“娘娘!成了!赵指挥使的人马及时赶到,已控制住东宫外围局势!三皇子及其党羽已被团团围住!”
“太子呢?”萧明玥打断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太子殿下安然无恙!”李德全连忙道,“东宫侍卫拼死抵抗,伤亡不小,但终究撑到了援军抵达。殿下只是受了些惊吓,已被妥善保护起来。”
悬在喉头的那口气,终于缓缓吐出。胤禛无事,这便是最好的消息。
“具体情况。”萧明玥走回御案后坐下,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李德全定了定神,详细禀报:“三皇子胤祉,纠集了其舅父麾下约两百余名步军衙门的兵士,另有三五十名来历不明的江湖亡命之徒,手持利刃,连破三道宫门,直扑东宫。东宫侍卫仅百余人,拼死力战,伤亡过半,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幸得赵指挥使亲率麾下最精锐的一营骑兵,自玄武门疾驰而入,以弓弩射住阵脚,骑兵冲锋,瞬间便将那群乌合之众冲散!三皇子见大势已去,还想负隅顽抗,已被赵赫将军亲手拿下!其舅父在混战中被流矢所伤,亦被生擒!其余党羽,或死或降,东宫之危已解!”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萧明玥心中冷笑。胤祉以为凭借那点微末的兵力和几个江湖草莽就能成事,却不知这宫禁深处,早有她布下的雷霆手段。在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禁军骑兵面前,他那点人手,不过是土鸡瓦狗。
“伤亡如何?可曾惊扰到其他宫苑?”她继续问道,思虑周全。
“回娘娘,战事主要局限于东宫外围甬道,未曾波及他处。赵将军处置果断,并未造成更大混乱。只是……”李德全迟疑了一下,“动静不小,恐怕各宫此刻都已听闻。”
“无妨。”萧明玥淡淡道,“正好让所有人都看看,妄动干戈、觊觎储位,是何下场。”她需要这场血腥的镇压,来震慑所有心怀不轨之人。
正说话间,晚翠也自密道返回,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眼神明亮:“娘娘,太后娘娘闻讯震怒,已颁下懿旨,斥责三皇子胤祉大逆不道,罪同谋反,着即削去宗籍,圈禁宗人府,其母族及相关党羽,交由刑部严加审讯!太后言道,皇上昏迷期间,再有敢生异心、惊扰宫廷者,无论亲疏,皆以此例论处!”
太后的态度,果决而强硬。这无疑给萧明玥的行动赋予了最正统的名义。
“知道了。”萧明玥颔首,“将太后懿旨即刻明发六宫及内阁。着内务府妥善安置东宫伤亡侍卫,厚加抚恤。命赵赫清理战场后,其所部兵马暂驻东宫外围,直至宫禁彻底平静。”
一道道指令清晰下达,有条不紊。危机暂时解除,但后续的清理、安抚、震慑,以及如何利用此事进一步巩固权力,都需要她细细谋划。
殿外,天色已微微泛白。持续了半夜的喧嚣与杀伐,终于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战过后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萧明玥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清晨凛冽的空气涌入,带着淡淡的硝烟与血腥气味。她望着东方那抹即将突破黑暗的鱼肚白,目光幽深。
胤祉这只率先跳出来、试图撼动大树的螳螂,已被无情碾碎。但他的举动,也彻底撕破了那层虚伪的平静。
经此一夜,朝野上下都会清楚地看到,紫宸宫这位皇贵妃,不仅能在案牍之间运筹帷幄,更能于刀兵之下果断反击。她手中的力量,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深厚。
棋局,已进入中盘。接下来的博弈,将更加凶险,也更加直白。
她轻轻关上了窗,隔绝了那带着血腥气的晨风。
螳臂已折,下一个挡在车前的,又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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