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村长出了个主意,在渔簖上挂些铃铛,再派几个壮实渔民在附近轮番守夜。
铃响便去查探,看看到底是什么在破坏围栏。
村长抚掌大笑,重重拍我肩膀:“不愧是读书人,肚里墨水没白喝!我这便去安排!”
他手劲极大,我踉跄两步才站稳,谦逊了几句便匆匆告退。
夜深人静时,我在木板床上辗转反侧,总觉得不够踏实,将所有可能反复推演——或是巨鱼,或是暗流,亦或是……更不可说的存在?
直到晨曦将窗纸染成鱼肚白,我才在潮声里昏沉睡去。
天刚蒙蒙亮,我便从床榻上翻身而起,匆匆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踩着露水朝村长家赶。
将昨夜反复思量的对策细细说与他听——如何在渔簖暗处系上渔网,怎样在礁石后设下观察点,又如何在铃铛里布下陷阱。
老村长听得频频颔首,花白的眉毛在晨光里一颤一颤。
说到关键处,他又习惯性地抬起厚实的手掌,我连忙缩肩躲开,讪讪道:“晚辈这身子骨,可经不起您老再三掂量。”
他闻言朗声大笑,震得梁上悬着的干海带簌簌作响:“阿星先生才学品行样样出众,唯独这身板单薄得像初春的柳条,咱们渔家的姑娘啊,最欣赏能扛风浪的强壮汉子!”
没料到德高望重的村长也会打趣这些,我默默地朝后退到门槛边,抱拳行礼:“承蒙夸奖。”
话音未落便转身疾走,青石板路上回荡着村长浑厚的笑声,惊起了檐下梳理羽毛的海鸥。
村长的动作确实利落,不过一日光景,新修的渔簖已按计布置妥当。
那晚我才迷迷糊糊合眼,便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阿星先生!”村长的声音带着海风般的焦灼,“铃铛响了!”
我匆忙披衣起身,拉开门正见他满脸惊惶。海雾笼罩的海面上,隐约传来此起彼伏的铃铛脆响,像是无数看不见的手在同时摇动。
“东西两边渔簖的铃铛全响了!”
来不及细想,我紧随他冲向海滩。守夜的渔民们正围作一团,对着沙地里黑黢黢的物事发愣。
我分开人群俯身细看——那竟是个昏迷不醒的陌生人!
原来那日与村长商议时,我们便留了后手:若真是人为破坏,铃响必会打草惊蛇。
不如在铃舌暗藏银针和迷药,一旦触发便能制敌。此刻这具瘫软的身躯,正是我们设下的陷阱最好的证明。
咸湿的海风卷着铃铛余音掠过沙滩,我蹲下身探向那人颈脉时,瞟到他腰际挂着一把柄刻着奇异纹路的短刃,在渐散的雾气里泛着幽蓝的冷光。
村长招呼几个壮实渔民将那昏迷的陌生人抬往石屋。
我跟着步履杂乱的众人走在后面,忍不住回头望向墨色深沉的海面——那起伏的波涛下,不知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待迷药效力渐退,那陌生人在石屋中醒来。任凭渔民们如何盘问,他始终紧抿双唇,像颗被浪涛磨圆的礁石,不发一言。
我静坐角落仔细端详。此人面容确有东土特征,但处处透着说不出的怪异——身量较中原人矮小半头,眉眼看似相似,组合起来却又觉得明显不同。
他垂眸时眼尾上挑的弧度,让我想起曾在《海国图志》里见过的倭人渔民画像。
潮湿的海风从门缝钻入,将他额前碎发吹得轻颤,他干脆闭上眼睛。有个渔民气急举起鱼叉,却被村长用眼神制止。
在跃动的渔火光晕里,我忽然注意到他耳后隐约露出半枚青墨色刺青,形状恰似浪涛中隐现的蛟尾。
我心底冷笑一声,既然并非东土子民,便不必再顾忌什么礼数。
悄然向村长使了个眼色,袖中一枚绿色药丸无声滑入他粗糙的掌心。
无需多言,村长已心领神会。他大步上前捏住那人下颌,抬手便将药丸塞入对方喉中。
不过片刻,只见那人涕泪横流,浑身抽搐。
其实这药丸并无甚特别,唯有一个“酸”字——酸意自喉头直贯而下,蚀骨灼脏,连骨髓都似被陈醋浸透。
那人开始在地上翻滚蜷缩,仿佛唯有这般扭动才能稍解那钻心蚀骨的酸爽。
这情形着实有些滑稽,矮小的身躯蜷作一团翻滚——他真的像个“球”。
我索性将袖中瓷瓶亮出,故意在他眼前轻晃。意思再明白不过:量大,管够。
他瞪圆了双眼望我,惊惧之色宛若见到地狱里的恶魔。最后终于匍匐在村长脚下,涕泪横流地嘶喊:“我说!”
虽然他说的是听不懂的异族语言,不过他可能真的是怕了,不断地用手势来弥补语言上的障碍,比划得多了,倒让我猜出了七八分意思。
原来他们是专程来测绘海疆的“水鬼”,像他这样的同伙竟有整支队伍,日夜不停地描摹着东土的海岸线,并将详图呈给上级。
“至于上官要用这些海图作甚……”他涕泪交加地叩头,“小的实在不知啊!”
我转头看向村长和渔民们,他们脸上只有抓到捣乱者的愤慨,全然不明白这些海图背后的杀机。
但自幼在权谋中耳濡目染的我,脊背已窜起寒意——这哪是破坏渔簖的小贼,分明是刺向国土的利刃!
咸腥的海风忽然淬出铁锈的气味,如无数柄看不见的杀机悬在浪尖。
我盯着地上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他供出的每个字都似狼烟,在我脑海中燃起连绵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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