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沿妫水南下,汇入滔滔黄河,继而转向西行,直指九州中心的冀州。
这一段水路,对虞璎而言,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远比妫水河流域壮丽千百倍的画卷。河面变得极为宽阔,水势浩大,千帆竞渡。
除了如她所乘的氏族官船,更有庞大的官家漕运船队、装饰各异的大型商船、以及不少悬着百家学宫或佛道宗门旗帜的舟楫,往来穿梭,络绎不绝。
两岸景致亦不断变换。富庶的城镇村落星罗棋布,广袤的农田阡陌纵横,其间可见高大的水车缓缓转动,引水灌溉——这多是姒姓主持修建的水利工程。
偶尔还能远眺到雄伟的关隘城墙,或是建于名山之上、香火鼎盛的道观佛寺。
同船的多是青州其他世家选送的秀女,大多出身嫡系,矜持而高傲。她们自幼受到更严格的教养,言谈举止间自带一股优越感。初时,她们见虞璎来自旁系,衣着也不算顶华丽,或多或少有些轻视。
但虞璎谨记母亲和那位老女官的教导,言行得体,不卑不亢,加之她容貌本就清丽脱俗,资质又佳,渐渐倒也无人敢轻易小觑。她大多时间独处舱室静修,或是凭栏远眺,默默观察着一切,将所见所闻记于心间。
航行十余日,船队抵达黄河沿岸一处重要枢纽——兖州巨鹿郡码头。此地已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来自兖州、徐州乃至部分豫州的秀女车队在此汇聚,由大批神朝禁军护送,组成更为庞大的队伍,改走陆路官道,继续向神都进发。
马车颠簸,但虞璎却无暇抱怨。她掀开车帘一角,好奇地打量着外界。官道宽阔平坦,可容八骑并行,以灵土混合灵糯米汁夯实,坚硬如石——这是嬴姓负责的交通体系的一部分。沿途驿站繁多,供应食宿,传递文书,效率极高。
越靠近冀州核心,气氛越发肃穆庄重。巡逻的甲士明显增多,盔明甲亮,气息精悍,显然皆是修为不低的武者。天空之中,偶尔竟能看到御器飞行的修士掠过,或是小型飞舟穿梭于云层之间,那是神朝官员或百家、佛道的高人出行。
这一切都让虞璎深切感受到神朝中心的磅礴气象与深不可测的实力。
终于,在离开妫水族地近一月后,在一个朝霞满天的清晨,车队驶上一处高坡,远方地平线上,一座无比恢弘雄伟的巨城,赫然映入眼帘!
那便是神都!
城墙高耸如山岳,绵延不知几百里,墙体呈玄黑色,在晨曦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据说掺入了炼器材料,坚固无比,可抗大妖攻击。城头旌旗招展,甲士林立,巨大的弩炮和符文法阵若隐若现。
无数道车流、人流从四面八方汇向那巨大的城门,如同百川归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威压,那是皇权威严、龙脉地气、以及无数强者气息交织而成的磅礴力场,让人心生敬畏,不敢喧哗。
“神都……到了。”同车的秀女低声惊呼,语气中充满了震撼与激动。
虞璎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她紧紧握着袖中的小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前的巨城,将是决定她未来命运的舞台。
车队并未从正门进入,而是绕行至南面一座稍小的“朱雀门”。早有宫廷内侍和女官在此等候,核验各州文书,清点秀女人数。过程繁琐而严格,气氛凝重,所有秀女都被要求下车列队,低头垂目,不得随意张望。
核验无误后,她们被换乘上宫内派来的、没有任何家族标记的青色马车,在内侍的引导下,缓缓驶入那深不可测的城门洞。
城内景象更是让虞璎眼花缭乱。街道宽阔笔直,规划整齐,坊市分明。建筑鳞次栉比,飞檐斗拱,雕梁画栋,远比地方州郡气派。商铺林立,货物琳琅满目,不乏灵草、丹药、法器的专营店铺。
行人如织,衣冠各异,有宽袍大袖的儒生,有劲装利落的武者,有身背药篓的药师,甚至还能看到身着袈裟的僧侣和束发戴冠的道士。
神都的繁华与包容,远超她的想象。
马车并未在繁华市井停留,一路向内城驶去。穿过数道戒备森严的宫门,周围的喧嚣渐渐远去,气氛越发肃静庄严。高墙深院,朱门紧闭,只能偶尔看到一队队巡逻的宫廷侍卫走过,脚步无声,目光锐利。
最终,马车在一处名为“蕙芷苑”的宫苑前停下。这里便是此次各地秀女初入宫廷的暂居之所,由宫中女官统一管理。
一位面容严肃、穿戴八品女官服饰的中年女子早已等候在此,她目光如电,扫过新来的采女们,声音平直无波:“我姓严,乃蕙芷苑掌事女官。尔等既入此门,便需严守宫规。一言一行,皆有法度。今日起,学习宫廷礼仪、规矩戒律,等待初选甄别。若有行差踏错,轻则驱逐出宫,重则治罪连累家族,尔等可明白?”
众采女心中一凛,齐齐敛衽行礼:“谨遵严姑姑教诲。”
虞璎随着众人一同行礼,心中却知,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在这深宫之中,虞璎不再是妫姓虞氏的天才少女,只是一个需要从头开始、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候选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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