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无眠。
萧无涯躺在炕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漆黑的屋顶。心口处那块缝着黑布的皮肤隔着衣物传来一种奇异的、微凉的触感,母亲严厉的叮嘱和惊惶的眼神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李村丢了的娃娃,山里会掳人的东西,还有胸口这块必须拼死护住的布……各种模糊而可怕的念头像苍岚山的迷雾一样缠绕着他。
窗外,风声越来越紧,不再是傍晚时的呜咽,而是变成了一种低沉的咆哮,卷着落叶和沙石,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纸上。不知过了多久,另一种声音逐渐渗入风吼之中——一种极细微的、湿漉漉的弥漫声。
他悄悄爬起身,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蹑手蹑脚地挪到窗边,用唾液润湿指尖,小心翼翼地在窗户纸上捅开一个小洞。
外面,已不再是熟悉的院落。
浓白的、几乎凝滞的雾气不知何时已吞噬了整个青牛村。这雾浓得诡异,不像山间常见的清新晨雾,反而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乳汁,将月光彻底隔绝在外,视线根本无法穿透一臂之外的距离。世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白和呼啸的风声。
就在这时,风势似乎微微一顿。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里,萧无涯全身的汗毛陡然竖立。
他看见了。
浓雾深处,一个模糊的、比夜色更深的黑影毫无征兆地滑过他的视野范围。那影子极高、极瘦,轮廓非人,仿佛一件飘荡的空荡黑袍,移动时没有丝毫脚步声,甚至听不到衣袂拂动的声响,只是静静地、诡异地在一片死白中切割出一道移动的墨痕。
那黑影途经邻居家的鸡笼。
原本因为狂风而有些骚动不安的鸡群,在那黑影靠近的瞬间,所有的咯咯声、扑翅声戛然而止。不是逐渐安静,而是像被一把无形的刀骤然切断了喉咙,陷入一种绝对、死寂的沉默,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萧无涯的心脏,冰冷的感觉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猛地向后跌坐在地上,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几乎就在他弄出轻微声响的同时,外间传来了母亲极度紧绷、压得极低的气音:“别动!别出声!”
下一秒,里屋的门帘被猛地掀开。萧母如同护崽的母豹般冲了进来,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眼神却锐利如刀。她一把抱起吓僵了的萧无涯,毫不犹豫地将他塞进墙角那个用来堆放旧衣物的笨重衣柜里。
“待在里面!绝对不准出来!无论听到什么!”她的声音急促而嘶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随即“砰”地一声合上了柜门。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和窒息。衣柜里充满了樟木和干燥清心草的味道。萧无涯蜷缩在冰冷的旧衣物里,浑身发抖,耳朵却拼命地竖起来,捕捉着外面的一切声响。
他听到母亲快步走到外间,然后是柴刀被从墙上取下的摩擦声。接着,一切又归于寂静,只有他自己狂乱的心跳在黑暗中咚咚作响。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时辰。
浓雾似乎渗进了屋子,连衣柜缝隙里透进来的空气都带着一股湿冷的、若有似无的腥气。
忽然——
院门外,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像是某种坚硬金属尖端划过木头的“刺啦”声。
一下。
又一下。
缓慢,却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耐心,仿佛在试探,又像是在玩弄。
蜷缩在衣柜里的萧无涯,猛地攥紧了胸前衣襟下那枚小石头赠送的、表面已被磨得光滑的圆鹅卵石。冰冷的石头硌着他的手心。
母亲就在外面,只有一柜之隔,手里只有一把砍柴的刀。
而那不知为何物的黑影,就在门外。
划门的声音,停了。
一片死寂。比之前的任何寂静都要可怕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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